谁来为母亲洗碗？

萱草，母亲与生命

多年前的今夜，在寒冬腊月的大雪纷飞里，母亲生下了我，那时的她，正是我这样的年纪。古时游子在远行时会在母亲居住的堂前种下萱草，俗称忘忧草。用这种草回忆我的母亲，最为贴切。

二十载倏忽过，母亲的青春过渡到了我的青春，我想此刻，她已然在寒冷的冬夜里早早入睡了吧。昨天打电话，一条线连接着西北与东南的距离，我每次都是放大了声音跟她说话，她还年轻，只是为了让她听得更清楚我的叮咛，使我不得不提高了分贝。因为在我跟她生活那段记忆里的冬天，她没有一次能幸免冻的红肿的脸和脱皮的手。电话里她说起，某一年我生日，放学回家问她要钱，她身上仅有几十块就给了五块给我拿走，后来她一直耿耿于怀了许久，后悔只给了我五块钱只够买一瓶水。说到这里我眼泪已经在眼窝里打转了，她不知道当时的我回家偷偷拿了100块请同学去唱歌。也许那时不懂事，但确实不能给混蛋的自己找借口。

那一年的腊月，街上的青冰一直迟迟不化，母亲拖着自家店里的年画去繁华一点的西关去卖，西北凛冽的大风吹起那些年画，母亲匆匆忙忙的找石头压在四个角落，那时的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生怕有同学发现那是我母亲。

那天是我生日，我理直气壮的问她要钱，但我不知道那时候她的年画还没卖出去一张，身上只有几十块备用的零钱。当我一肚子怨气回家后果断就拿了店里的100块。如今，同样的日子，想起来却只有自责与忏悔，然而我拿着母亲辛苦赚来的一百块与同学玩乐却并不开心，回去以后她默默煮了一碗热面给我。我只有捧着碗的手露在外面，眼睛不敢直视她。现在想想，过去了三四年了，每到这个日子，第一个想起让我吃长寿面的，还是母亲而不是曾经吃吃喝喝的朋友。因而更加的羞愧与后悔。

有很多人怀揣着梦想，他们胸怀大志，立誓要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要报效祖国，可是，谁来为母亲洗碗？何曾想过你的梦想是为了谁？为了自己？尽管她们已经不再青春，但她们曾经拥有过青春，她们也有过梦想的生活，却在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上花光了力气。

如今我们打拼的城市，作为起点的城市，重新定义自己的城市，是否离了她很遥远的距离，当我们越走越远，年复一年消磨着时光燃烧着生命，可曾注意到岁月在她脸上刻画的痕迹，也曾思考过我们肆意挥霍燃烧着的生命是谁给吗？

忘忧草就是母亲，我觉得之所以是忘忧草，是因为远行的游子不想让母亲思念忧虑，可是如今的大部分人呢？在纸醉金迷的繁华大都市生活一年半载就会将家里日夜牵挂着的母亲忘到九霄云外。眼里只看得到红灯绿酒而想不起母亲在华灯初上独自孤独的背影。相比而言，我是幸运的，出来三年后，我不再是曾经顽劣的自我主义者。我深深明白了曾经因为自己发脾气而恶语重伤母亲会让她多么心碎。我懂得，时常给她一个电话问候，提醒她吃饱穿暖心情好，也在她舍不得买一件棉衣过冬时，买件大衣给她寄回去。不同于沙漏的是，我们的青春岁月是此消彼长的，我们成长成熟了，而母亲，渐渐老去青春再也回不去。

母亲，是一个极其温暖的名字，因为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跟她是一体的，我们就是另一个她，延续她的青春，更延续她的梦想。我们有着五花八门天方夜谭的梦想，而母亲的梦想，只是我们能过得好，平安健康。

萱草是美丽的，如同我的母亲这一生，命运坎坷多经磨难，但却依然乐呵呵对生活抱有热情和希望。我此刻许愿，但求陪在她身边的日子，都能为她洗碗陪她聊天，讲讲这些许时光里自己的改变。

生日快乐。给自己。

林素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