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醒醒!”
高东阳缓缓的把车停稳,轻轻地拉上手刹,侧过身子拍了拍躺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吴紫霞的脸。吧咂吧咂嘴,没反应。
叭叭叭,车窗被拍了几下,落下窗,立刻外面的热气扑了进来。
“叔!”车窗外一个稚气的男孩声音脆脆的喊着,他跟着跑了一小段了,借着分外明朗的月光,能看到十来岁的小脸上淌着汗,他拿小手抹着脸,脸上马上成泥样的花了,却美滋滋地笑着,旁边一条不大点的小花狗,汪汪的叫着,四处也传来大狗小狗的叫声。“弟弟来没,”孩子巴着窗子往里瞅。
“没带他。顺啊,去喊你爹拿个草垫子过来铺上,再拿个凉席,抱个枕头。”“铺哪儿啊?”。
高东阳开车门下了车,看了看,一指果树间平整宽敞的极平坦的空地,“就先铺那吧,快去拿。哦,再管你爹要几个卫生球,扔草垫子下边。”“唉。”顺一溜烟向着果林深处跑去,小狗也撒着欢跟着顺跑了。
高东阳把车窗起上去,空调没关。点上根烟。行车路的北侧是果园的边缘,用树枝围起来挡着,能闻到一股花椒的香味,和四处飘逸的果香弥漫在空气里,月色中。
天上,几丝纤纤的微云在夜空中飘荡,天空那么澄澈,宁静,星星眨着眼。风轻轻的吹着,却是比车里温度高的多的热风。
高东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狠狠的吸了口烟,长长的吐了出去。
“铺哪儿啊?”粗哑的声音传来,小黄狗在前边,后边跟着擒着篮子的顺,踢里踏拉的后边跟着个光着膀子怀里抱个草垫子的车轴汉子。
“铺那,”顺抢着说,一边拿小手指着。汉子走过去,高东阳也不吭气跟着过去,那汉子把手里的卫生球扔了几个,高东阳帮着倒开卷着的草垫子,里边还有个凉席,有个毛巾被,还有个枕头,枕头上有股淡淡的花露水的香味。
“毛豆花生煮好了,粥好了,鸡也熟了。我这就拿去。”汉子说。
高东阳递过根烟,给汉子点上,“今年还不错吧?”“卖了不到一万块钱了。”“还行。”汉子也不说话,叭咂着烟,转身向来的路走了。顺坐凉席上,“叔,吃苹果还是吃梨,这都是咱自己留着吃的,没打过药,专门给你留着的。”高东阳摸了孩子的头,转身奔车。
拉开车门,又拍吴紫霞的脸,醒醒,没反应。
高东阳俯下身,左手从吴紫霞的脖子里穿过去,抱起她的背,右手抱住她的腿弯从车里抱了出来。吴紫霞那软绵绵垂着的两只裸露着的臂膀却突然伸出来,搂住了高东阳的脖子,嘴一下贴在躲闪不及的高东阳的嘴上,使劲的吸起来,满嘴的酒气。
高东阳不敢挣扎,怕把怀里的人摔了。扭着头身闪。吴紫霞把头使劲扎他怀里。
“谁呀,”顺童声童气的问,“没谁,去帮你爹拿东西去。”唉,顺又一蹦三蹿的跑了。狗儿又跟着跳着走了。
吴紫霞咯咯地笑着。“抱我过去。”
“瞧你装的。”高东阳一边说,一边紧走了几步,到了铺好的凉席那,放开右手,吴紫霞立直了,可两个胳膊却不松开,嘴又要往高东阳嘴上凑,身子往下坠,使劲往后仰着。
高东阳扭着脸,却不能不跪下一条腿,把吴紫霞往躺里放,吴紫霞使了很大的力气,想让高东阳趴下来,高东阳一支手撑着凉席,一支手还搂着,“撒手吧。”
“就不!”俩人就这么僵持着,知道又听到了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和那小狗的动静。吴紫霞松开手自已摆好了枕头躺下,高东阳连忙站起来。
顺这次一个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车轴汉子左肩上扛着个小方桌,右手端着个盆,一股鸡汤鸡肉的浓香远远传来。
到了近前,汉子也不说话,把桌子放到凉席边上,盆放桌上,也不看高东阳他俩,不说话,转身走了,
顺却走过去,看着躺着的吴紫霞,
“叔,谁呀,”边问着,边把两个塑料袋放桌上,打开,是冒着热气的煮的带皮的花生和毛豆。
“坐这吃,”高东阳边坐在凉席上把顺拉到旁边坐下,顺却站起来,“我还有呢,你们吃吧,”又颠颠的和小狗跑了。
吴紫霞躺在凉席上,深深地吸着气,一双杏眼眨呀眨,看着月亮,星星,飘的云,绽开了笑颜。却又咧着嘴小声地哭了起来。胸脯跟着抖起来。
“不是挺好的吗,六千万到手了,咋又哭了。”
吴紫霞不说话,只是呜呜的哭,越来声音越大,两只手捂着脸,高东阳也不劝,又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一大口。吴紫霞却突然坐起来,一把从后面抱住高东阳的脖子,脸伏在背上,大声的哭着。
高东阳默默的抽烟,也不说话。
吴紫霞抽抽答答啜泣着说,“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多难多累吗,你看都不来看我。”脸却依然伏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
吴紫霞松开搂着脖子的两条手,轻轻地打了高东阳后背一拳,“去把车里的啤酒白酒红都拿出来,还有红酒。”
“你还喝,刚才瞧你吐的。”
“你还不知道我,吃点,接着喝,没事。去呀,”她娇嗔着,推了高东阳一把。
高东阳站起来,开了后厢门,翻看着,抱了一箱罐啤,拿了瓶大雪碧,“有烟,有茅台,有XO”,他不支声,又拿了条烟,
放到桌上,吴紫霞又推他,“去把茅台拿出来,我就是要你陪我喝,我今儿高兴”
他知道她脾气,只好转身又去拿,她抓了一把毛豆,一边塞到了嘴里。
他回来,要坐下,她去又推他,
“今儿个真是好日子,我的事今搞定了,另外,还是你生日呢,忘了吧,去,我包里有个给你的礼物,拿过来看看是啥。”
他这才蓦地想起来,今儿真是他生日。
“还是我亲自给你吧,”她站起来,快步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他眼睁睁看着,她拿了包,却不见拿什么,手里攥着个啥没看到。
走到跟前,“闭上眼。”她另一只手遮在了他的眼前。
然后,把他的一只手拿过来,递到手掌心,他觉出那是一张卡。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一百万!”
她轻轻地说着,又要张开双臂抱他。
高东阳一怔,拿卡的手僵住了。
吴紫霞扑到他怀里,环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宽阔的胸脯上。
他蓦地眼里一酸,一滴泪从眼里滚滚而下,滴在吴紫霞半裸着的后背上。
吴紫霞抬起头,一双妙目凝视着高东阳的脸,“这点出息,这才多少啊,以后会比这多十倍百倍的。”说着,又把头伏下去。
高东阳两个手抱住了怀里这个女人的腰,半天没说话。
“有你这分心,我,知足了。”然后,他两个手轻轻地在她的后背上拍了两下,然后,拿住她柔嫩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开了去。
“叔!”一声低低的少女的声音喊了一声。
两个相对而立四手相牵的人慌忙把手拿了开去,吴紫霞把脸扭向了一侧。
“啊,秀啊。站那干吗呀,过来呀。”高东阳招呼着。
吴紫霞也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不远处的果树树荫里,早站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
她慢步走来,能看清穿着的是一袭的红色连衣裙,徐徐的一阵风,吹的裙袂飘飘。
她右手拎着个圆型盒子,左手却轻轻的抹了眼睛,
到了跟前把盒子放在小方桌上,也不说话,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生日蛋糕,她低着头,慢慢地解上面的绑盒的绳子,吴紫霞也忙伏身要去帮她,伸出去的胳膊上攸的一凉,她感觉到了,那是一滴泪。
“不用的,我自已来!”秀执拗的把吴紫霞的手推开,自己蹲下身子,把绳慢慢打开。
吴紫霞搓着手,感到很难为情。却又不好再说什么。
“要不先我爸和顺喊来,一起先把蛋糕吃了,你们再喝酒说话。”秀柔声说着。
“好啊,去喊他们吧,把酒杯筷子多带几双,哦,对了,让你爸让他把家把式带上,顺也是。”
“嗯”,秀应了一声,扭头站起,轻快地走了。
“哎,你和他们什么关系啊?”吴紫霞问。
“刚才那大哥,就是那年救我的李东风,记得不。”
“哦。”
吴紫霞知道这事,那年她刚把高东阳调他身边当助理,她的俩秘书莫莉和杨依然晚上让高东阳请客,而正好那天是高东阳二十三岁生日,高东阳欣然请了两位出去,两位女士执意要吃夜市的大排档,结果绝色的两个小靓妹到那就吸引了太多男人的目光。莫莉去洗手间回来的档被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在大腿上摸了一把,莫莉的表兄是当时道上的老大,自然是从没吃过亏,和那小子对骂,结果挨了和红毛小子的女孩的嘴巴,莫莉和她们撕打了起来,高东阳过去直接给了红毛一酒瓶,没注意到从一辆车上下来七八个这样不大烂仔,拿砍刀的,匕首的,铁棍的。高东阳抢了一根铁棍,打了三四个小孩的小腿骨,大腿上却挨了一匕首,几个人拖倒他,一顿拳打脚踢,挨了酒瓶的小子拿个铁棒过来要敲高东阳头的档,一个民工打扮的汉子过来,一顿噼呖啪啦的打,把几个全放倒了,然后把受了伤的高东阳和吓个半死的两秘书送到了医院。
吴紫霞当晚赶到了医院探望,要给那民工两千块钱,人没要直接走了。
“哦,怪不得看着有点面熟呢。听你说他笛子箫吉它弹都非常棒,让他来一段吧,月光下的果园,笛箫悠扬,诗情画意,好浪漫哦。”说着,走了过来,又要抱高东阳,高东阳忙抓住她的手,“你等着,我得帮他们拿家把式去。”说着,径自走了。
吴紫霞蓦地感到有点冷,也有点害怕,虽然秋月照的如同白昼,但看着远处近处的树丛,她头皮有点发紧,忙走到车里,开了车灯,取了披肩。打开音响,高东阳一行四个人,和那条小花狗却说笑着走了回来。她慌忙从手包里抓了几张纸钞,走了过去。
秀把蜡烛一根根的点上,外面的盒圈没有撤,风也吹不到,烛光映在秀脸上,吴紫霞看着,心里暗道,秀,好一个美人胚子。
顺把手果的内个捧的几个碗和酒杯放在桌上,吵闹着和秀抢着要点蜡烛。
李东风又端了个盆放在桌上,里面是玉米粥。肩上背着吉他。高东阳一个手里拿着笛子和箫,另一个手里,拿着四个用高梁蔑皮编的形状不一的蝈蝈笼子。
吴紫霞又喊高东阳从车里拿了瓶茅台和几个纸杯和瓶启子。大家围了坐下来。
李东风也不客气,随手开了瓶茅台,喊秀给大家挨个倒,一股浓香随即飘入众人的鼻腔。“真香。”顺摇晃着小脑袋,把酒杯端起来放在鼻子上闻着。李东风也不吱声音,咯咯的笑着,打了顺的小屁股一巴掌。
顺嘻嘻地唱上了生日快乐歌,于是大家一起跟着唱了一遍。
“寿星先许愿吧。”秀一边说,一边把寿星帽折好,戴在了高东阳头上。
高东阳把两手合拢,吴紫霞真想把他那俩手再合在自己手里,也许个愿给他,当大家的面,她没说话,只是自己也合了手,却看见秀也早合了手,闭了眼,嘴里默默地念祷着。于是她也把眼闭了,给高东阳祈愿着。
然后高东阳说,大家一起吹蜡烛吧,结果还没等大家吹,顺早把小脑袋伸出去,呼呼的吹了过去一下全吹灭了,大家也都吹了一口,秀把刀递给高东阳,高东阳划了几下,一一把蛋糕分了几块,顺却又插了几块,还给小花狗送了一分。
高东阳要端杯的档,吴紫霞把手里的几张纸钞拿了出来,给李东风递了过去,“老李,来也没带啥,给孩子买点吃的吧。”李东风要推让的功夫,高东阳边吃着蛋糕边拉回李东风伸出的手,“给就拿着吧。”秀却猛地把李东风手里捏的钱一把抢了过来,走到吴紫霞这边,扔在吴紫霞的腿上,“我们有钱,用不着你的!”转身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李东风说了一句。
吴紫霞姗姗着,脸上觉得很挂不住。
“来,俺敬俺叔喝一个长寿酒,”顺双手捧着酒杯,“一起喝一个,”高东阳喊大家都把酒杯端上,“生日快乐!”四个酒杯碰在一起,然后大家一饮而尽,顺拿小手忽闪着往嘴里扇着风“辣!”,高东阳随手拽了个鸡腿,连着滴着的鸡汤塞进了顺张着的小嘴里。又给每人分了鸡肉。
李东风吃完,说道:“顺啊,你回屋睡觉去。东阳这么的,我把秀送他奶奶家去,我也不回来了,住那边,一会让吴总睡秀那床,你和顺睡一起睡。”站起来,拉上顺就走。
高吴要拉,李东风只是执意的走了。
高东阳盛了一碗粥,端到吴紫霞跟前,吴紫霞却不接。
“要你喂我!”高东阳犹豫了一下,拿了鸡汤盆里的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递到吴紫霞嘴边。
吴紫霞眼眨也不眨的深情看着高东阳的脸,无比甜蜜的盈盈浅笑着,张开嘴,把勺含在嘴里,高东阳却把头低下来,慢慢的把勺把抬起来,
一勺,又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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