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康乐定定站在陆天风灵堂前,过了好一阵子,方悠悠叹道:“陆兄,没想到你我的二十年之约会落个如此结果。二十年前,‘流水剑意’与‘散花攒玉’斗了个旗鼓相当,不曾想二十年后连一分高下的机会都没有了。”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便听一声龙吟,谢康乐已掣剑在手,只见他抚摸着剑道:“这柄‘秋水剑’跟了我二十年,也罢,就让他代我向陆兄讨教了。”说着,只见谢康乐忽的挽了个剑花,那剑影当真如水银泻地,似白虹贯空。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那剑便又从极快到极静,残影归为一处,融为一体。只听“咔嚓”连声响,那一柄秋水剑已断作好几截,闪着幽幽寒光,静静躺在陆天风灵前。
谢康乐又默然伫立了半晌,方缓缓转出大殿去。
任约这几日之间当真如丢了三魂七魄一般,几日之内,接连失去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人,任约心中充斥着无穷的悲痛。他双眼红肿,眼神中没有一丝光彩,想哭却是再也流不出泪来了。
任约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平静静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朱雀山上,会突然出现那令无数江湖人眼热的‘指玄经’来。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偏偏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下毒手。
谢康乐直走到任约身后,任约都没反应过来。直至谢康乐拍了一下的肩膀,任约才意识到有人在他的身旁。
任约见是谢康乐,行了一礼,强颜道:“谢前辈。”
只听谢康乐道:“佛语云:‘众生无我,苦乐随缘’,任约,你也莫要太伤心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罢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任约悲愤道:“谢前辈,可是师父和袖儿却是叫人给杀害的,逝者尚不瞑目,生者何能安心?”声音听来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就将那仇人生啖活吞。
谢康乐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事情是要查清楚的,仇是要报的,只是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变成只被仇恨驱使的提线玩偶。”
任约又躬身道:“前辈的话,晚辈记着了。只是晚辈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前辈能够指点一二。”
谢康乐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只是我听到的也都是一些传闻罢了。于你也实在没多大益处。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有的甚至是一二十年的事情,我所知也是确切的少,风闻的多,此刻也不方便讲一些流言与你听,平白无故混淆了你的视听。”
任约颇有些不甘道:“难不成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吗?”
谢康乐道:“有,不过却也说不上什么证据。当年你七位师伯俱都是一招间毙命,可见对头的武功必是天下间绝顶的高手。而你师父应该是中了毒掌以致心脉闭塞、内力反冲而亡的,只是这其中也有许多疑点,一来这天下间的毒掌功夫许多,知道的便有九幽府的‘炼狱掌’、滇西瑶寨的‘摧心印’以及苏州府姚家的‘佛哭掌’。实在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二来,凭你师父如今的内力,那毒掌照理来说是近不了他的身前的,当时对阵之时肯定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如今是迷雾遍布,疑窦丛丛,任约,你也要小心为上,毕竟,这‘指玄经’太让人眼红,有些人为这可是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任约点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我会注意的。”说着,语气一凝,“我不光会注意,我还要找出这幕后的黑手,替师父和袖儿报仇。”
谢康乐看了任约一眼,没再说话,抬头看着山下莽莽苍苍的松树林,也觉得心中困惑蛛结,心情好生郁闷,这开阔的景色也不能缓解半分。更不要说任约了。
任约送着谢康乐下山,在半山腰辞别后又返回山上来了。站在那巨大的山门前,看着那虽笔力苍劲但含蓄内敛的“朱雀门”三个大字。任约不由想起师父介绍这三字来历时所说的那番话。原来,这山门上所题的三个大字,却是百余年前,朱雀门的一位天资绝艳的前辈所题的,其时朱雀门正是最为鼎盛的时候,而这位前辈承袭掌教以来,更是让朱雀门的声势更上一层楼。其一身修为力压当时所有的武林豪杰,俨然便是天下第一人。但这位前辈却是生性淡泊,不喜张扬。行事向来低调。当时朱雀门修了这座山门,这位前辈题了这三个字,字迹却是一点也不张扬,气神内敛,含蓄凝实,以此告诫门人切勿自大自满,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位前辈名唤叶倚松,据说这朱雀山上的莽莽松林便是他栽下的。一百余年前,“倚松观云”是江湖上声名最赫的两位高手,也是最为淡泊最为江湖人敬重的两位前辈。“倚松”便是朱雀门的叶倚松,而“观云”名唤吴观云,是那知云观的时任观主。
任约纵身跃上那巨大的山门,遥望远处的景色,看着那滚滚涌动的松涛,只觉得天地寥寥,人若浮萍。思及朱雀门如今的情状,更是悲从中来,泪下沾裳。
任约暗暗握紧笼在袖中的双拳,白袍内内劲盈荡,忍不住长啸了一声,似是要将满腔的愤懑与悲痛都化进这一声长啸中,随着这山风飘走。只听山鸣谷应,几只栖息在林中的鸟被惊飞起来,渐渐又被涛涛松声给融合了……
只见山下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少女正向这山上行来,听得任约的啸声,驻足凝神听了一会儿,似是听出了这长啸声中的悲愤与郁闷,低低叹了一声,便往山门这边行来。
任约识得那鹅黄衫少女便是李袖儿的师妹陈蕊儿,见眼前之人一下子又想起李袖儿来,心中悲苦更甚。这一愣神的功夫,陈蕊儿已奔至近前,道:“任约公子,家师请公子前去一叙。”
任约方回过神来,一听这话,不由有些喜道:“陈姑娘,上官前辈也到了吗?”
那少女答道:“是的,师父此刻便在山脚下,想请公子过去商量些事情。”
任约从那山门上跃将下来,道:“那边有劳方姑娘带路了。”
方蕊儿也不答话,转身便又向山下去了,任约落在她身后一尺来处,也向山下行去。
上官静宁却没待在朱雀镇的客栈内,而是站在了朱雀山脚下的一泓小水潭边。从山上流下的小溪在这里短暂的注入一泓小水潭中,而后又接着向远方流去。水声激激,水流回旋,松涛阵阵,林鸟啾啾。身在其中,仿佛能使人忘掉俗世中的烦扰。然而上官静宁站在水潭边,却是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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