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诺维奇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出门了，他老婆悠闲地夹了块鸡蛋放进嘴巴里，嘟囔了句，“人贱，你拦不住”。他儿子在旁边听着，多嘴问了句，“妈，你为什么说爸贱。贱这个字，不好说的。”老婆大人抬眼喝道，“热饭插不住冷屁股，吃你的饭，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伊万诺维奇的儿子塞维今年刚八岁，上小学三年级。他有个一同上学的小伙伴，两人每天斜背着书包一起上下学，有什么问题都是在回家路上相互解答。
“我妈说我爸贱，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爸做什么了？”
“没注意，就是这几天比较忙，吃饭都没功夫。”
“忙不是很好吗？我妈天天骂我爸懒，像猪一样。”
“小猪很可爱啊。”
两人悠悠哒哒地晃着，聊着聊着就不知聊到哪儿去了。胸前的红领巾转到了脑门后面，塞维也进了家门。他一看桌上的菜，就知道今天有客人来。红烧鳜鱼，他最爱吃的菜，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吃到，虽然那时嘴巴里什么味都没有。他的小脑袋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用力思忖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时，伊万诺维奇的老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快洗洗手把筷子摆上，等下要来人”。娘儿俩刚准备停当，门上钥匙转动，伊万诺维奇回来了，身后还跟进来两个人。男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下颌微低，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塞维和他妈。女的穿黄色平底鞋，尴尬不尬的，咧着嘴笑了下没发出声音。
“来来来，进来坐！”伊万诺维奇特别热情，全没了平日里塞维见惯的那种严肃劲儿。
“赶紧坐下来吃饭，刚好，这不就等你们了！”伊万诺维奇的老婆满脸堆笑，一个劲儿往两个来人脸上瞅。
一开始，塞维觉得爸妈肯定是装的。他边往嘴里扒拉米饭，边观察他们。他看见爸爸趁那女孩低头的时候给那男孩使眼色，让他给女孩夹菜。他看见妈妈趁那男孩跟伊万诺维奇碰杯的时候，递眼色给女孩让她别忘了斟酒。“看来爸妈是真的热情啊”，他低下头安心地继续吃饭。
“你爸妈干嘛叫他们去家里吃饭呢？”小伙伴问塞维。
塞维盯着一个石子一直踢它，“我妈说是给他们相互介绍对象”。
“他们干嘛不自己找呢？干嘛非上你们家聊天？”
“不知道。”塞维想了想，又问“你听过月老吗？就是用红线拴人的那个老头？”
“你爸是月老啊？那你妈还说你爸贱！”
“我妈说我爸太上心了，比关心我学习还上心，所以她不满意我爸。”
“我妈说你爸都给人介绍了好几对了，说你爸人热情。”
塞维撇撇嘴，没说话，继续踢他的石子去了。
晚上，塞维照例爬在灯下写作业。客厅里，除了电视里哗啦哗啦的声音，还有爸妈一来一去的聊天声。八岁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他眼睛看着课本，耳朵却竖着听，铅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圈。
“我看这两个不行，那个男孩子太笨了。你指东他不知道往西，木愣愣的。”
“哎，结了婚就好了。这样的男人比较可靠。再说就见了一次，人这个东西，说不准的。”
“那个女孩子我听人家说了，28了还没谈过恋爱。眼头应该蛮高的。”
“女孩子不要太挑剔，很多事都是边走边看的。人嘛，接触接触就好了。”
伊万诺维奇凭借多年来的红娘经历，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世界上只要是正常的适龄男女青年，他觉得凑合凑合都能过。相貌、收入、家庭背景持平的单身男女，组成家庭的概率那是相当大的。他说凑对子没什么难得，“差不多”就是最实用的配对真理。
后来，塞维听小伙伴说，小伙伴也是听他妈说，他爸爸伊万诺维奇之前带回家吃饭的那对男女没成。怪不得那天饭桌上，他听到爸爸抱怨，“那个女孩子，好事都被她搅成坏事”；他听到妈妈附和的声音，“我早看出来了，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两个人不合适，你当时就非往一块撺掇”。。。
塞维纳闷，爸妈对这事怎么这么热心？他觉着替人家牵线还要搭上一条好吃的鳜鱼，不划算。“还不如做条鱼给我吃呢”，塞维撅着嘴进屋写作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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