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

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

传说在七月半，鬼门大开。已经去世的人会在这一天来到人间，看望他们的亲人。

在这一天，各种各样的故事便也在记忆深海中被挖出，被人传播。我这人不怎么记事，有些记得的故事也涉及亡灵，我胆小，便也不说了。

听同事聊着各个地方的奇遇、奇事。然后说到了树，便也想起了我老家的树。

那棵树就在我家门口。或许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棵树，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生根发芽，什么时候也被风吹雨打折了枝丫。但在我们的记忆中，自见到他的那时候，他便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常在他的附近玩耍，哪怕大人屡屡教导，不可过于靠近，大树有灵。可那时的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又哪里会乖乖听话呢。我们曾在他的树荫下享受清凉，有说有笑；也曾抚摸过他露出地面的根部，好奇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亦对他的新枝丫高兴不已，眷念那抹绿色。

每逢节日，村里户户人家都会去他的树下插上几根香，点上蜡烛，放上一碗肉，临走时再放个鞭炮。

人们相信大树有灵，祈求大树保佑。

站在那看着的我想着，如此，也是一种能让人很安心的事情了。

我也曾担心过，在我们睡觉的时候，火苗会不会被风不小心吹落，把大树烧伤。

一觉醒来，看着大树依然在风中伸展着枝桠，好像在说：“小姑娘，早上好啊！”

那时候，心里充满了庆幸。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树的旁边长了一颗柿子树。

谁也不知道那颗柿子树是什么时候落地生根。但当她的树枝上结着橙红色的柿子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她的存在了。

那个时候，我们也渐渐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无畏无惧。对大树，也有了一些敬畏。

我们每次用长长的竹杠敲下柿子时，我总要在心里和大树说说话，希望他能理解我们这般馋嘴，莫要怪罪我们打扰了他的清静。若是不小心让柿子砸到，也莫要生气呀。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各自出外求学，越走越远。家乡的记忆慢慢地从清晰变得模糊。

今年清明，回了老家，站在邻居家的操场上，看着已经变样的家乡。

然后，看到了身边都是杂草的大树，看着村里的老一辈，还在大树底下插上几根香，点上蜡烛，放上一碗肉，临走时再放个鞭炮。

那一幕，感觉将近十年的时光流转，世事没有变化。

可当村里人的寒暄声响起，打破了平静。

看着枝桠越发茂盛，却看起来越发寂寥的大树。我知道，这些年，一切都变了。

我在大树身边，看着他，没有原来那般的满足和快乐了。

我好像失去和他对话的能力了。是他收回去了吗，还是是我丧失了呢？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也许，有一天，

会出现另外一个小姑娘，会和他打招呼：“大树，你好呀！”

而他，会伸展他的枝桠，回应道：“小姑娘，你好啊！”

也许，在后来，

他没有等来那个小姑娘，他安静地变老了。

最后，四周寂静，他的话只能说给风听了。

他和风说：“曾经啊，有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