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买菜,经常买点发粑子回家作早点。今天又买了,我想起过去农家做发粑子吃,那简直是一场盛举,就感慨说,过去一年难做一次吃的发粑子,现在成了稀松平常的随口之食,仅凭此观察,社会的进步真的是翻天覆地啊。
老婆听了我的感慨,想起了发生在她家的一个关于发粑子的故事。
搞大集体时,舅哥当了几年生产队队长。有一次,他主持把一条连接各家各户的弯弯曲曲的出行之路拉直加宽,这就要伤及有些农家的菜土禾场之类。有个多年的邻居,一直相处很好,没有过什么过节。可是,在修路问题上,她和舅哥发生了矛盾,说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说舅哥家不知好歹。说人不知好歹,如同说人家忘恩负义,知恩不报,这是个伤及人品的“罪名”。舅哥就追问他们家怎么不知道好歹了。对方说,在多年前,她家送了一碗发粑子给舅哥家吃了,可舅哥家一直没有还情。吃了人家的发粑子,不还情,还在修路问题上不顺她的意,说不知好歹,想想,也有她的道理。
舅哥就回家问母亲,母亲想了想,说在好多年前,确实吃过人家一碗发粑子。乡里的习俗,是谁家做了粑粑馃馃,都要给邻里送去一碗,所谓众人吃了众人香,一人吃了冇名堂。那时缺吃少穿,也正是因为缺吃少穿,做了一点好吃的,都能与邻居分享,才显示出邻居的仗义,邻里的和睦。但似乎还有一个“潜规则”,就是吃了你一个粑粑,就要还你个馃馃。也就是不能呲起个牙齿只吃别人的,也要自己做了送给人家一碗,这叫还情。
话说老婆她家那时人口多,饭都没得吃,很多时候吃杂粮还算好的,比如吃豌豆。枯豌豆泡发后煮了当主食,尽管比吃野菜强多了,但毕竟不好吃。她弟弟在吃豌豆时把豌豆皮吐掉,父母就骂他,甚至还用筷子敲他的头。而母亲连豌豆都不吃,而是吃野菜甚至蒿子。几个孩子见母亲大口大口吃得起劲,以为母亲不吃豌豆,是因为那东西比豌豆好吃,就从母亲碗里夹了吃。一送进口里,连忙吐了出来,那种苦涩味,实在是不能下口啊。
就是这样的家境,哪里有能力做粑粑吃呢?所以,邻居家的那碗发粑子,自然一直没有还情。没想到邻居却牢牢地记住了那碗发粑子,还斥之为“不知好歹”,母亲听了,心里自然很不好受。她顾不得家里只有几升米,就马上张罗做发粑子。泡米,推磨,发浆,生火蒸,一系列操作后,发粑子做好了,派两个孩子给邻居送去漫尖两大碗。母亲教给孩子对邻居说,一碗是还情,一碗是利息。邻居收下了这两大碗发粑子,是否从里面吃出了“好歹”,那只有她知道了。
现在看起来似乎觉得人家小气,为这样的小事闹“好歹”似乎好笑,但在那个填不饱肚子的年代,能从嘴角里细下一碗粑子给你吃,谁又能说那不是天大的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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