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1
生下四姐之后的头几年，伯父家里过得不景气，一分钱都要掰开成两瓣用。
伯父缺钱也一度牵连到了我父亲的经济状况。
那时候，我父亲未成家。伯父结婚成家，家里不断添丁加口，父亲干脆卷被子住进了学校，只名义上与伯父他们还是一家人。
几个姐姐身子弱，遇上头疼脑热，伯父拿不出钱来治疗，就只得找我父亲腾挪。
他知道父亲发薪的日子。一到月底就往我父亲教书的学校跑。
我父亲时常工资刚刚发到手就被他半道截走贴补家用了。
后来，伯父终于时来运转。
一天，村长上门找到他，叫他去给村里管电。
村长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打量我伯父，说：这如今世道变了，年轻人越来越不安分，都寻思往外面跑。以前这管电工多少人争破脑袋抢，现在那个小龟孙子说不干就不干，跑到广东发财去了。你读过书，干这个也合适，我看要不就给你干吧。
管电工是村里比较吃香的职业，需要做的工作就是上门从各家各户收取电费，然后再统一按月交到乡里的电管站。捎带有些麻烦的就是遇上哪家电路出了问题，也需要上门做一些调整和维修。
管电工不属于村里的编制，每月不领工资，但是可以赚差价。也因此常年被村里的那几个混世魔王霸着不松手，更不可能轮到伯父这类在村里没有根基背景的人。
2
伯父听说让他管电，像是得了宝贝，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从口袋里摸出从我父亲那里得来还没来得及揣热乎的工资钱，从中抽出五块来递给村长，极尽谄媚讨好地说：村长，这个是孝敬您的，您老拿着买烟抽。
村长脸上现出疑难之色，他不肯收钱，只语重心长地回到：你管好别出乱子就行。我不抽你的烟不要紧，别让我去乡里、县里喝茶我就得福了。
末了还加一句：好好干，别都跟那些不着调的混世魔王一样，你跟他们不同，你是有家有口的人。成天东奔西跑不着家哪里行。
村长年轻的时候是经过一些风浪的人，但那些经历都是被动卷入的，他的心里没有什么大愿景，就图个安稳太平过日子，只是他渐渐地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尤其很吃不准年轻人的状态。
实际上，真到村长对伯父委以重任的时候，不光村里管电工跑了，就连我父亲所在的学校也有不少老师辞了公职出去闯荡的。
那段时间，我父亲要同时带管好几个班，常常累得没时间回家。
跟他一样带管几个班的那些老师时常有埋怨，觉得工作累还不赚钱。
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讲哪个哪个老师如今去到哪里混出了大气候。
父亲都是听他们说。他也不搭腔。
他那时候认识我母亲不久，关系正打得火热。
有了这层原因，大家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更没有动出去闯荡的心思。
3
古人云：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
那时候，家家户户孩子多，条件不好的人家开始琢磨新的活路。
很快，就有年轻人闻钱而动，只身勇闯广东。
我曾经一度怀疑如果不是父亲的经济支助，伯父也一定会被现实所迫走上那条道路。
他人缘好，长相也出众，加上读过一些书，也有胆量，如果出去得早，说不定也会发财。
那些出去的人起初是干些搬运、收废品一类的活，后来听说又发展到打工、开店，当了老板，出门都是带着一群保镖，吃饭也不用老婆做，都是请保姆做好端到跟前喂进嘴里。
守在家里的人像是说天书听奇谈一样，说的人吐沫乱飞，听的人磨牙啧嘴，但是外面是怎样的世界，他们内心是没有答案的。
他们不懂为什么有钱人要请保姆，却问出类似于：
那人家老婆不做饭吗？
都当懒婆娘？
光伺候男人睡觉？
。。。
这一类的蠢话。
那个时候通信还不发达，真混得好不好大家其实心里也不大确定。
对于过苦日子的人来说，他们需要一丝盼头。拥有一块吊在眼前吃不到的肉影子总比两眼摸黑强。
这里面为了吸引人的围观和倾听，杜撰的成分很多。
但是不管外面的人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当老板，请保镖开道，请保姆喂饭，守在家里的人的日子是真的变化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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