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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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尔先生最近总莫名其妙的展开诸多联想，比如那个上学时不能通透理解的欧拉公式，没错，就是大家熟知的e和π以及i的公式，在十几年来反复学习了三角函数，积分求导等基础知识以后，他在恍惚中得到一个结论，之前不能理解的上帝公式，实际上只是没有在正确路径引导下，走错了方向。复杂的道理，往往蕴含在很多简单的道理之中，但是如果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能明白，何谈直面现实中问题的本质。于是，他在做梦的的时候心算微积分，在开会的时候推演积化和差。总而言之，一切都为了搞清楚曾经搞不清楚的真挚道理。

昨天早上，他在办公室里像往常一样，聆听着同事耿进的连续三十个喷嚏声音，这次他突然有了灵感，假设这些喷嚏声音存在频率的话，能不能对它进行一个傅里叶变换，找到每个喷嚏声音的波函数，分析出他打喷嚏的原因，以便给他一个好的建议，于是他埋头计算了一个上午，得出结论，这是由于耿进的睡眠质量太好，清醒的时间太少，以至于喷嚏打的太过集中。当他真切的给出这个解释的时候，耿进没听到一半，就去宿舍睡觉了，李维尔摇摇头，“大概我的道理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压根听不懂”。中午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天阴了下来，倾盆大雨呼啸而下，他的视线开始转移，研究的重点也从喷嚏声转到了那哽咽的闷雷。这时他想，世界有时是寂静的，有时是突然暴躁的，但另一个办公室的老王，为什么总是一直在刷吵架视频，从早上一直到晚上，欢笑声从不间断，而老王本人始终却是沉默的，这明显是沉浸其中而为受到感染，心理在幻想和沉默之间的薛定谔状态。

在上个月，也就是八月的时候，时间过得极其不着调，不知道哪一天突然热起来，接着又是连绵不断的阴雨，或者突然变成黑夜，但总体来讲，这是一个无序的，不寻常的月份，常常有怪事发生。比如在八月六日那天下班回去的路上，车辆刚刚启动，就提示“防碰撞预警系统不可用”，这辆车自买回来可从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他打通了售后电话，问清楚原因，大概是车机死机，重启了一下，果然完好如初，于是开心的一路唱着歌回家。在一个十字路口，他稳稳的停好车辆等待绿灯，车辆猛然往前一蹿，随车携带的水壶被投掷到副驾驶的脚垫下，随即歪着头看着他，他下意识猛踩了刹车，“是发动机坏了，一定是发动机坏了。”他愣了十秒钟，从后视镜看到一个满脸堆笑的人向他的车走来，于是停好车子，也缓缓走下车来。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车里有个孩子，总在捣乱，我一个不留神，没刹住车，对不起......”

车内走下另一个人，看样子估计是那人的长辈，她瞪着眼睛，快步跑过来，指着李维尔的后保险杠，信誓旦旦的说：“没事，你看没啥事，极其轻微是不是，你看我都看不见......”

李维恩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这塑胶保险杠像是被啃了三个压印，还有一片擦痕，正像一根指数函数，正对着他微笑，笑声越来越刺耳，变得狰狞，他突然有些愤怒，他抬头看了看红绿灯，看了看后方长远的排队的车辆，有些在等待，有些在鸣笛，他很快平静下来，嘴里挤出一句话，“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那人继续眯着眼睛，微笑着说，“抱歉啊，实在对不起......”

那人的长辈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李维尔，刚要张嘴说话，李维尔摆摆手，“走吧，走吧，下次注意点吧......”说罢，失落的回到车上，喃喃自语道，“原来碰撞预警系统不可用是这个意思，我可以非常小心不去追尾别人，但再怎么也无法防止被追尾，这大概是命运的安排。”他五味杂陈的过了红绿灯，继续往前开，到了下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正琢磨函数的曲率如何顺畅的推导并理解，突然感觉到手机的震动，隐约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于是拿起一看，看到晚上要开会的通知，于是趁着夕阳还没落下，完美在路口走出一个渐曲线，再次回到办公室，随手掏出几个昨晚放在包里的饼干，在嘴里咀嚼，慢慢的天黑了下来，门口对面有几个人破口大骂的吵架，具体内容听不清楚，索性看了一眼，又回到座位上，过了一会骂声渐止，黑夜又趋于平静。

提前十分钟，来到会议地点，他才发现这或许不是提前了十分钟，而是提前了一个小时，于是他隔着玻璃窗，看着穿行的道路，在心里默默写了一首诗“月光在二楼环顾，树荫遮挡来时的路，于是只好停驻，伸手触摸各种声音，冻结骄傲，凝固欢笑，穿过深邃的夜，树影忽明忽暗，照亮一声喝彩，挽起一朵涟漪，它从夕阳，走进月亮，凝视命运，放肆生长，转身打开那扇天窗。”正沉思着，同事王一可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李维尔点头笑了笑，掏出打火机，猛地吸了一口，“一可兄，你知道今天晚上这会议的要干什么吗？”

“不知道，我正想问你。”

他俩面面相觑，不一会被同时喊进了会议室。

李维尔迅速抢占了角落里的座位，低下头，翻开笔记本，在纸上胡乱写些文字，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每一个信息，大约半小时后，听到解散两个字，他长出一口气，这大约没有跟他有关的事情，一颗悬着的心立刻安静下来，便快速的合上笔记本，一个人消失在茫茫的夜里。

这次回去的路上他格外小心，尤其是到了那个路口，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观察，尤其是后视镜，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一点钟，在吃完一碗面以后，他突然想到，在那个路口的仁慈，由于流程没有走完，没有拍照，没有报警，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于是开始睡不着觉，梦里的公式推导这个晚上请假不见了，全是那人抓住他的衣角，哭哭啼啼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他觉得眼睛有些红肿，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模糊，但那种要去上班的强烈冲动支撑着他，一路迷迷糊糊的开车，小心翼翼的分辨，哪些是幻影，哪些是真实的，直到中午太阳刺眼的时候，跑到马路上溜达了一会，才看的清楚。这个八月，极其的不寻常，虽然耿进的喷嚏像闹钟一样准时，老王的抖音无处不在，他甚至上厕所也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个手机，但在过去八个月中，八月份发生的事情最多，以至于让李维尔感觉很多事情是刚刚发生，或者也不能确定是否真实发生过，他在一种忐忑中，继续钻研着数学、哲学，有的时候豁然开朗，自己点上一支香烟，便觉得自己在云雾之中，享受一种真实的自我，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只是继续琢磨那无穷无尽的真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