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一轮映禅心

文/澧之谣

孤月一轮映禅心

一

夜色正浓，深蓝无边无际，映衬着高悬的孤月，清辉四溢，空旷的大地格外宁静，“八大山人”对月独立，细细地吟味着属于他自己的孤危、孤独、孤往与孤高。

继续品读《生命清供》，今天是第十二章——《秋月正孤》，依然是“八大山人”，依然是绝世独立的情怀。

孤独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是形单影只，是孤苦伶仃，还是茕茕孑立？不是，都不是！孤独并不只是身体上的无人陪伴，也不只是心理上的无人理解，他应该是指品格上的卓然独立，他是一种超脱世俗，清逸雅致的情怀。

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初唐诗人陈子昂的孤独是对自己怀才不遇的悲叹。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士子淹没于荒草田亩，世事污浊，山河冷漠，登高望远，悲从中来，唯有以泪洗面，临风嗟叹！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北宋词人苏轼的孤独是对自己政治失意的叹惋。黄州的山水幽僻冷清，纵然心中有“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旷达，然而夜深人静之时，缥缈孤单的飞鸿，将栖而未栖的彷徨，悄然触动苏轼内心深藏的寂寞与无奈！

然而，在“八大山人”的心中，孤独绝然不是这样的。

《荷花小鸟图》中，他以极简的笔法绘一枝残荷，一羽小鸟，水面平静，意境清幽，小鸟怡然，神态悠闲。这样的孤独，我们丝毫感受不到悲苦，正是这不受外界干扰的清净，让残荷与小鸟得到了喧嚣尘世难以获得的宁静。在这里，孤独与安宁是一双孪生姊妹。

《秋花危石图》所展示的孤独又是另一种意蕴。巨石森然欲倾，小花纤柔独立，大与小，强与弱，压迫与挺立，张狂与倔强，形成巨大的反差。即使是生长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我也要将自己的美丽注册在这个秋天，环境可以幽僻，尊严不能沉沦。在这里，孤独与倔强是一对骨肉兄弟。

“八大山人”曾有佛门的经历，他的思想所沾溉的正宗的南派禅宗思想。他潜心向佛，挥手作别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我所欲，亦无所待。觅得了清净的世界，便可彻底地做自己的主人，行事完全听凭自己内心最本真的愿望，不必看人脸色，无需仰人鼻息，心灵便是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孤独正是摆脱世俗羁绊的绝妙途径。

“八大山人”的孤独是一种凡人所不能企及的孤独。他曾对“八大”做出这样的解释：“八大者，四方四隅，皆我为大，而无大于我也。”他将“自大”作为自己的标签，然而，这里的“自大”并非自傲，自吹自擂，而是自尊，对自我的信心，对生命的倚重，对一切依附的拒绝。

这样的孤独，不得不令人仰慕。

三

浩瀚无边的夜空里，孤月正圆。月光照亮了黑魆魆的原野，也照亮了我的心灵。

真正的孤独是一种大可不必为之悲伤的情绪，因为他绝不是弱小者离群独居孤苦，而是勇敢者追求高远的卓然。

无人陪伴，没人理解，那只是寂寞；超然独立，绝世高蹈，那才是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