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15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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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不同于以往,今晚,欧阳夏甜穿了一件洁白的抹胸连衣裙。她披散着那头大波浪卷,似乎有意在隐藏自己阴鸷的面容。今天的烛光晚餐她没有展露一丝笑意。
像往常那样,欧阳夏甜刷洗着那套印有梅花纹的餐具,那是几个月前,穆椿特地从四环边上的宜家挑选来的。她自顾自洗刷的,绝不仅仅是布满污渍的餐具,更是一段布满乌云的情感。
冰凉的自来水沉默地摔在碗池中,不知何时,自来水中卷进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它随水流不停地跳动,像一只挣扎的小鹿,深陷水流之中无法自拔。
欧阳夏甜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的一撮头发,她掸了掸右手上的水渍,撩拨了一下自己的秀发,恰好露出了她那精致的五官:她的柳叶眉配着丹凤眼,英挺的鼻梢下是一张朱润的嘴,唇边一抹美人痣,额心一簇美人尖,她活脱脱是一位古典美人。
欧阳夏甜无疑是美丽的,她的美美若冰霜。
她深吸了一口气,本就微隆的小腹在那一瞬间股成了一座山包。终于,她停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任凭水流不住地流逝,嘴里冷冷地说出了她酝酿已久的那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她说的很平静,平静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五个字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无疑宣判了不远处穆椿的死刑。
穆椿本来坐在烛台旁,平静地盯着窗外来往的车辆,烛光与车灯交错映在她的脸上,她没有一丝表情。
听到夏甜的那五个字,她似乎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使她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她又感到一阵腹痛,于是本能地去扶住自己干瘪的小腹。她脑海中再次回想起自己7岁时的那个画面:父亲为制服一个女逃犯,当着众人和自己的面给了她致命的一脚,女逃犯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像只蠕虫一样抽搐着,她用手死死地撑住微隆的小腹,身下渐渐涌出一滩猩红……
穆椿下意识地将目光掷向地面,她目光涣散,用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上面没有一丝血迹。她额头上冒着涔涔的冷汗,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淋湿,她湿答答又软绵绵地说出了那句话,那种怯懦的声音曾无数次地出现在她与父母的对话中,她说:“夏,你又喝多了。”
对了,准确的说,穆椿的父母其实是她的养父母。
“你明明知道的,我没有。”欧阳夏甜默默地说。她已将洗好的盘子和碗叠放在一起,又从壁橱旁的挂钩上取来一块浅粉色的布,轻柔地擦拭着那上面多余的水。她抿了抿两瓣丰腴的嘴唇,无意中,她将唇上原本深一块浅一块的口红涂抹均匀了,两抹浆果红是香奈儿154的杰作,这款口红几乎年年卖到脱销。
这只口红是在欧阳夏甜生日时,穆椿送她的礼物,夏甜一直嫌它像姨妈色,很少涂抹。今天涂上,除了与她古典的五官稍有违和外,更是突出了她面色的苍白。
穆椿站起身,不出意外的,她的下体传来一阵刺痛。尽管医生用各种数据向她证明,她的身体已恢复正常,可自从手术后,那种小而钻心的痛便时有发生。穆椿颤抖着,她靠颤抖释放出的微弱力量,成功的将涌上鼻头的呻吟声压制住。她像是在表演哑剧,空空地喘着粗气,为的是不去惊扰欧阳夏甜留给自己的冰凉背影。尽管,她多么渴望那个背影能转过身来,哪怕只是隔空看上她一眼。
北京的冬天总有一股煤烟味,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此刻,借助昏暗的灯光,夏甜的背影显得分外幽暗。恰如窗外的望京SOHO,在夜色与雾霾中隐隐绰绰。
“夏,那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穆椿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口来,她的声音如同蒸馏水,清淡而缺乏养分。
夏甜换了一块浅红色的布,擦拭着洗碗池上的水渍。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不带任何感情地回道:“我没有靠想象,我只看到了事实。”
“夏,眼见未必为实,我当时只是太害怕了!”穆椿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些杂质,她略显激动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协调。
“眼见未必为实?”夏甜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将头斜向后方,却没有在注视着穆椿。她接着说,声音中有些许戏谑:“我亲眼见到自己最爱的人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请问,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真实的呢?”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男人!”穆椿几乎是吼叫着,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有水光从那两道缝隙中潋滟而出。
“是的,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是现在我再也不会信了!我们四个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为什么你还和李秋泽睡在一个床上!为什么你们还会搂搂抱抱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而且,你是知道的,秋不喜欢女人!”
夏甜再也压制不住自己躁怒的情绪,她一个转身,白色连衣裙的裙摆翩跹成一朵盛开的白玫瑰。她的一对丹凤眼像是要起飞,眉毛也高挑着,她目光犀利的瞪着穆椿说:“你不喜欢男人,但是自从发生了意外,你就格外地依赖他;他不喜欢女人,可是却和你发生了关系!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初恋吗?你失去了他的孩子,所以就要背着我和他发生关系,再怀一个吗?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说你害怕,可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害怕你爸妈拆穿我们四个的谎言?害怕那些狗屁亲戚的唾沫星子?春,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究竟还爱不爱我?”
“我,我……”穆椿当然爱她,可是千言万语聚在嘴边,却转瞬间灰飞烟灭。沟通,是她一直以来的弱点。
穆椿的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她像只羸弱的小母羊,在寒冷的夜空中无助地暗自呻吟着。这样的处境她并不陌生,她的童年和几乎整个学生时代,都是在养父母近乎无情的管束中度过的,她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只得接受命令。无数个夜晚,像无数个寒冬,冰封着她脆弱的心灵。
直到她遇见了夏甜,并被她的激情与火热点燃,她才隐隐地意识到,自己漫长的寒冬似乎正在成为过去。所以她无比的信任夏甜,并死心塌地地爱着这个人,这个和她拥有相同性别的女人。
然而,春天尚未来临,她仍旧冻得瑟瑟发抖。之前的一切甜蜜,难道都只是幻梦?
“夏,那天我只是想找个能安慰我的人,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穆椿哽咽着,她泪如雨下,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
但偏偏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夏甜,让她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咆哮着说:“那为什么是他?不应该是由我来安慰你吗!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他只是你名义上的丈夫!!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我更重要,还是他——这个丈夫更重要!?”
是啊,为什么安慰她的人不是夏?穆椿也一直在困惑:为什么在流产后的日子里,自己竟不敢单独面对夏——这个给自己带来希望,点燃自己生活的挚爱!自己明明那么的需要她。
或许相比较而言,将痛苦与朋友分担比将痛苦与爱人分担更容易一些吧。更何况,李秋泽是穆椿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兼“初恋情人”。友谊再近也会隔着一层肉体上的皮囊,它让人有足够的空间去喘息;而爱情则是皮囊下的血与肉,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去使两个人融为一体,躯体便会有剧烈的排异反应。因而,爱情的成本似乎总比友情要高上一筹。
又或者,穆椿是担心自己的负面情绪会传染给夏,如果给她造成了过度的压力,她腹中的胎儿会不会也出现意外?自己已经承受了失去孩子的巨大悲痛,穆椿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挚爱也陷入这样的泥潭。
想到这些,穆椿再次显得激动地说:“当然是你!夏,求你不要生气了,好吗?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你还有孩子,他/她是我们现在最大的希望!”
欧阳夏甜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同那里面的小生命朝夕相处了120多天。在经历了刚刚的情感大爆发后,她似乎很是疲倦,她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向窗边走去。窗外的望京SOHO闪烁着魅惑却有节制的霓虹光,将夏甜的白裙子染成彩色,霓虹飞舞着,她的裙子好似一个外放的万花筒。
“我已经和严栋打好招呼了,明天我们就去做登记,最快下周就可以手术了。”夏甜恢复了最开始冰冷却平静的语气,她看向窗外,依旧是不可能看到繁星,却看到一个个好似蝼蚁的人影。
“冬!他同意了?”穆椿显然十分错愕,他们四个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难道就这样没了?孩子,起初只是为了应付四方父母的无奈之举,现在却成了维持四个人关系的最大筹码。
“他是我的‘丈夫’,怎么会不同意?”夏甜轻描淡写的笑了笑,继续说:“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生。春,其实从我们筹备这两场婚礼起,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压力好大,我们的婚礼、我们四个人假夫妻的身份、我们编织的谎言以及为了圆谎而不断编织的新谎言,等等。我真的受够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春,你明白吗?让它结束吧,真的,或许这样对谁都更好。”
结束?谈何容易,从做了形婚这个决定起,他们四个的人生就捆绑在了一起。从逢年过节的走亲串友,到四方父母的赡养照料,再到同事朋友的聚会社交,以及下一代的扶养教育……哪一项都离不开四个人的共同决策。形婚,看似是一场善意的对亲朋同事的谎言,到头来还不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麻痹!苦的累的仍是自己。
穆椿情绪近乎崩溃,她发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四个能走到今天,有多么的不容易!”穆椿几乎是闭着喉咙发出的声音,喑哑又低沉,却饱含了她最后的抵抗。
窗外望京SOHO还在变幻着各色的光,屋内的两人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在这段静止的时光里,穆椿的思绪被拉回了那场北欧之旅。他们四个人,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场美妙的北欧之旅。
旅行
备注:无戒90天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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