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沉思录·4》
一些非常高雅美好的艺术,需要极高的鉴赏力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是在某些方面,鉴赏的结果并不相同。还有一些艺术,它们经得起充分的论证和令人满意的检验。这两者相互比较,显然前者更需要公众的评判。
具有高超的鉴赏力才能体会诗歌的优美,年轻的初学者很难体会……拉辛因为自己的悲剧《菲尔德》反响平平而深感不满,即使正处在创作的巅峰时期也决定不再写剧本。这位伟大的诗人常常对他的孩子说:“毫无根据和错误的评论给他带来的痛苦高于最为诚恳的赞颂。”众所周知,伏尔泰也对那些微小的指责甚为敏感。蒲柏先生的不朽名著《邓西阿德》可以和所有最优美和谐的英国诗歌相媲美,但是却受累于最卑劣的作家们的批评。据说格雷因自己最好的两首诗遭到别人拙劣的模仿,以致他想要从此搁笔。那些自诩才华横溢的文人,敏感性甚至接近于这些诗人。
数学家怀着十足的自信看待自己的发现,肯定它们的真实性和重要性,因此他们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这些问题…据说,艾萨克·牛顿爵士的伟大著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被人们冷落很多年,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这位伟人的平静。自然哲学家们跟数学家一样,他们对自己的发现和知识的价值充满自信、毫不动摇,不会因公众的评价而束缚自己。
数学家和自然哲学家们由于不受公众评价的制约,很少会拉帮结派地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他们通常彼此和睦相处,相互尊重,不会使用卑劣的手段获得公众的赞扬。
一个人为了胜诉而贿赂所有法官,却不能让他相信自己胜之有理。如果他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理而进行诉讼,那他就绝不会去贿赂法官。赞扬也一样,如果我们并不在乎别人的赞扬,只想证明我们值得被人赞扬,我们就不会为此不择手段。
他人用赞扬和谴责表达了对我们品行的实际感觉,值得赞扬和应被谴责是他人对我们品行的自然情感。
很少有人认为自己已经具有为自己所钦佩同时也让他人钦佩的品质……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巨大,一些人当他们自以为已经充分证明自己具有值得被赞扬的品质时,却似乎对赞扬毫无兴趣。而另外一些人则似乎不在乎值得赞扬的品质,只关心赞扬。
一个智者常常不在意他理应受到的赞扬,但是每到紧要时刻,他都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行为,这不仅避免了该受责备的错误,也避免了可能遭受的非议。
西塞罗说:“很多人蔑视荣誉,但又因为不公正的指责而感到极大的屈辱,这是非常矛盾的。”可是这种矛盾似乎永远根植在人性的原则之中。
上帝用这种方式教导人们尊重他人的情感和判断,人们如果赞同他的行为,他就会感到高兴;而人们如果反对他的行为,就会使他感到不快。上帝让人变成人类的审判者。
虽然人是人类的审判者,但这只在一审时才有效,最终的判决还要求助于他们自己良心的法庭,那个人们在心目中设想的,有着伟大审判官和公正无私的旁观者的法庭……倘若外部的审判者称赞我们从未做过的行为,或者称赞与我们行为无关的动机,内心的审判者就会告诉我们是否应当接受称赞。如果外部的审判者对我们进行子虚乌有的指责,或者误解我们与行动无关的动机,内心的审判者就会马上纠正这个审判,我们坚信自己不应该遭受不公正的指责……这个心中的审判者像史诗描绘的那样,既有神的血统,也有人的血统。当他坚定不移地判断和引导内心对美和丑的感觉时,就像神一样行事。当他一旦被愚昧无知和立场不坚定的人弄得惊慌失措时,就暴露出他人性的血统已经压倒了神性,同人一样行事。
很多时候,我们把自己今生的幸福寄托在对来世的希望和期待中,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人性的尊严和崇高的理想,才能把人类阴郁的前景点亮,并让我们在此生的大灾大难中保持乐观。
出处:P638——P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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