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本纪（八）
刘邦想要撤军西归，张良和陈平劝说刘邦：“大汉已经现在占有天下大半，诸侯全都归附。楚军粮尽兵疲，这正是天亡楚国之时，机会绝对不能错过，我们要乘胜追击，不能让项羽缓过这口气来。项羽是人中猛虎，现在如果不进行追击，那绝对是养虎遗患。”刘邦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听信臣下的话，也不管什么狗屁合约了，马上率军追击。
公元前202年，刘邦追击项羽，到达阳夏以南后停止进兵，和韩信、彭越所部按照约定日期会合进攻楚军。但刘邦所部一直冲到固陵后，韩信和彭越的军兵却没有到达。项羽发起反击大败汉军，刘邦只好退回营寨中，深沟高垒不战。刘邦问张良：“诸侯不按照约定前来会师，我们仍然不是项羽的对手，这事怎么办？”张良回答：“韩信和彭越之所以不出兵，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攻破楚军的好处。君王如果能承诺和他们共分天下，他们马上就会来到；如果不是这样，胜负仍然不可预料。我建议大王把自陈国以东直到大海的地方，全部划归韩信；睢阳以北直到穀城的地方，全部划给彭越，他们自然全力助战，那样攻破项羽就会水到渠成。”刘邦说：“好。”
刘邦马上写信派使者许诺给韩信和彭越：“如果大家合力击楚，楚国攻破后，我会把从陈国以东直到大海的地方全部划归给齐王韩信，把睢阳以北直到穀城的地方全部划分给相国彭越。”使者到达后，韩信和彭越都回复说：“我们现在就进兵击楚。”韩信率军从齐国出发，刘贾从寿春前进，途中对城父进行屠城，最后来到垓下聚齐。大司马周殷叛变了楚国，带领舒县军兵屠城六县，然后率九江军兵跟随刘贾和彭越会师垓下，直逼项羽所部。
项羽所部被围困在垓下，兵少食尽，刘邦和诸侯各路军兵围困数重。项羽在夜间听到汉军中四面都是楚歌之声，大惊道：“汉军已经占领了全部楚国了吗？要不为什么这么多楚人在唱歌！”项羽起床后在中军帐中饮酒。项羽身边有名美人叫虞妃，常年跟随项羽不离不弃；项羽坐下的骏马名叫乌骓，他常年骑骑乘。项羽慷慨悲歌，自己作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项羽连歌数次，虞美人在旁起舞唱和。项羽泪如雨下，左右全都泣不成声，没有一人抬头仰视。
项羽骑上乌骓马，麾下壮士骑兵跟随的仅有八百多人，趁夜间突围南出，奔驰而逃。到了天亮时分，汉军才察觉此事，刘邦急令骑将灌婴率领五千铁骑紧紧追击。项羽渡过淮河后，身边所剩的骑兵总共还有一百多人。项羽逃奔到阴陵时迷路，就向一田间老翁问路，老翁回答“左”。项羽马上向左前进，不成想陷到大泽之中，后面汉军得以追上。项羽再向东逃奔，到东城时只有二十八骑，汉军追击的骑兵有数千人。
项羽预料不能逃脱，就对身边的骑兵说：“我自从起兵到现在已经八年多了，身经七十余战，所当者全破，所击者全服，没有失败过一次，所以才能霸有天下。最后被困在这里，这是天要亡我，并非是战斗不利。今天看来我不能活命了，我愿意再替诸君快战几次，一定要三战全胜，斩将砍旗，为诸君突围，也让诸君知道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项羽把手下仅有的骑兵分成四队四个方向，汉军这时已经围困数重。项羽对他的骑兵说：“我现在就替你们斩杀他们一将。”项羽下令四面骑兵冲下，约定冲到山的东面集合。他大喝一声，风驰电掣一般冲下，所向汉军披靡，很快斩杀汉军一将。这时，赤泉侯杨喜是骑兵主将，不服气地追击项羽，项羽瞪眼大声喝斥，杨喜直吓得人马俱惊，倒退出好几里，项羽和他的骑兵们很快会合。汉军不知道项羽到底在哪里，于是分为三队再次包围上来。项羽纵马奔驰，再斩汉军一名都尉，杀掉了数百人。他再次聚集手下骑兵，只剩下两人两骑。项羽对这两人说：“我说得怎么样？”两名骑兵都服气地夸赞：“真像大王所说。”
项羽想要东渡乌江，乌江亭长的船早已在那里等候。亭长对项羽说：“江东面积虽然狭小，地方仅有千里，百姓数十万人，但也能在那里称王。愿大王快快渡江，现在只有臣我有船，汉军来到后也不能渡江追赶。”项羽仰天长笑道：“天要亡我，我渡江又为了什么！况且我项羽当年率领江东八千子弟渡江向西，现在无一人能够生还。纵然江东父兄可怜于我，我怎么有什么面目再见江东乡亲？就是他们不明说，我项羽难道不问心有愧吗？”他对亭长说：“你知道你是忠厚长者。我骑这匹马已经五年，所向无敌，曾经一日奔驰千里，我实在不忍心杀掉他，就把他赏赐给你吧。”
项羽下马步行，手持短兵器和汉军接战，又斩杀汉军数百人，项羽自己也中伤十余处。项羽回头看到汉军骑司马吕马童，就问：“这不是老相识吗？”马童指着项羽对王翳说：“他就是项王。”项羽说：“我听说汉军要花千金购买我的脑袋，并且封邑万户，我现在就成全了你吧。”项羽最后选择自刎而死。
项羽已死，王翳马上砍下其头，他身边的骑兵自相践踏前来争抢项羽的尸体，相互对杀死了数十人。最后结果，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和杨武各自分得项羽的躯体一部分。后来这五人瓜分了项羽的领地：吕马童被封为中水侯，王翳被封为杜衍侯，杨喜被封为赤泉侯，杨武被封为吴防侯，吕胜被封为涅阳侯。
项羽己死，楚地全部降汉，只有鲁县坚守不降。刘邦想要率军进行屠城，但因为其信守礼义、为主死节，于是派人手持项羽的头颅向鲁县展示，鲁县的守军这才投降。奇巧的是，当初楚怀王加封的项羽就是鲁公，等到他战死后，鲁县最后投降，所以刘邦用鲁公的礼仪在穀城安葬项羽。刘邦为项羽发丧，假模假样痛哭一顿然后离开。
项氏的近亲家属，刘邦一个也没有诛杀，赐姓项伯姓刘，加封为射阳侯。其他的桃侯项襄、平皋侯项佗、玄武侯都是项氏，刘邦全部赐姓刘。
太史公曰：我听周生说过“舜帝的眼睛有两重瞳子”，因为项羽也生就了两重瞳子，所以认为项羽是舜帝的后裔。我个人意见，只从项羽行事这么残暴肯定不是！秦二世失政，陈胜率先发难，然后豪杰并起，互相争夺不可胜数。但项羽没有尺寸功名，发起于陇亩之间，三年时间统领五国诸侯灭秦，分裂天下，最后分封王侯，以后的国家大事全部出自项羽，他自称为“西楚霸王”。
虽然项羽最后没有保全位置，但却是近古以来未尝有过的杰出人物。项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招怨王侯反叛，求自保已无可能。况且他侍功骄傲，只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不借鉴古人盛衰的经验教训。其所谓的王霸之业，想要靠一己之力征服天下，最后五年时间被亡国，最后身死东城，还不觉悟而自责，真是天大的过失。他所说的“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难道不是荒谬以及吗？
太史公叹曰：
亡秦鹿走，伪楚狐鸣。云郁沛谷，剑挺吴城。勋开鲁甸，势合砀兵。卿子无罪，亚父推诚。始救赵歇，终诛子婴。违约王汉，背关怀楚。常迁上游，臣迫故主。灵壁大振，成皋久拒。战非无功，天实不与。嗟彼盖代，卒为凶竖。
唐代诗人杜牧有诗《题乌江亭 》叹曰：
胜负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清代词人李清照有诗《夏日绝句》赞项羽曰：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黄其军
作于2019年12月26日（古历己亥年十二月初一）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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