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知道林毅夫,大约只是了解一点他是从台湾游泳跑到大陆来的,当过世界银行行长,在北京大学任教等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翻到了他的《解读中国经济》,几章读下来,我是跪着看完剩下的章节的,读他对历史的分析,对近代现象的解释,对未来发展的预测,结合近十多年来的的国家政策,我脑子里只回荡着两个字“帝师!!”。
剑桥大学的李约瑟教授曾经提出过两个问题,被称为“李约瑟之谜”,即:“一是为什么在前现代社会中国的科学技术非常发达;二是为什么在近现代社会中国又成为技术落后的国家,没有维持原来的领先。”,这历来是一个争论非常多的话题,有认为是中庸的儒家文化阻碍了技术创新,有认为大一统的社会格局缺乏竞争压力,还有认为中国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没有足够的动力也没有足够的剩余支撑技术创新。但这些学说都有其内在的逻辑缺陷,林毅夫对李约瑟之谜进行了非常完美的阐释,逻辑自洽,令人叹为观止。
林毅夫认为,技术创新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在当前技术水平上的不断试错,直到偶然发现新的提高生产率的方法,并迅速推广开来,试错的数量越多,发现新技术的概率越高;二是新的科学知识对技术的推进。
在前现代的农业社会中,得益于大一统社会及“重农抑商”思想,中国对农业高度重视,农民和工人的的数量极其庞大,因而能够尝试错误的数量就越多,技术发明的概率就越大,因此人口众多、大一统的中国技术全面领先分散为几十个小国,互相之间征战不休的欧洲。从公元元年开始到11世纪的宋朝年间,人均耕地面积从10亩降到5.5亩,可见在这段时间内农业技术是一直在进步的,实现了以更少的耕地面积养活同样多的人口。
但是在在技术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要进行新的创新变得越来越难,中国的社会开始进入停滞阶段,直到16世纪明朝的时候,玉米和番薯等高产作物传入中国,人口大量增加,在明朝后期,甚至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然后问题来了,明朝都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了,工业革命为什么没有发生?反而西方迅速推进了工业革命,主导了之后的时间世界的发展。对此,林毅夫提出了两个非常关键的影响因素,一是数学,二是可控制性实验,这两者的结合主导了整个工业革命,并继续影响着我们的信息化革命。数学有明确的定理和公式,可以把规律更清楚地描述出来,使知识变得更易于传播,在今天,即使不同国家、使用不同语言的人,面对同样的数学问题,都可以在解题过程中毫无难度地使用数学语言进行交流、协作。而另一方面,15,16世纪以后,以实验来试错的方法在西方逐渐得到普及,一个科学家在实验室里一年所做的尝试错误数量,可能是几千个工人和农民一辈子尝试错误的总和,在这种情况下,人口的数量就变得不再重要,哪怕人口很少也能通过密集的实验发现新技术。
而在中国,无论数学还是可控制性实验都遭遇了一个强悍到无可撼动的对手——科举制度。毫无疑问,学习数学甚至发现数学规律需要最聪明的人才投入大量的时间去完成,而科举制度,在吸收优秀的人才进入到官僚体系方面卓有成效,最优秀的人才都要去花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学习四书五经、学习八股,投入时间到数学和科学方面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科举制度维护了一千多年中国的繁荣和稳定,但是到了需要数学和科学推进国家发展的时候,却阻碍了科学技术的进步,
总的来说,林毅夫对李约瑟之谜的解释的最核心的理念就是:试错数量。前现代社会,主要是经验性尝试错误,稳定、统一、人口多的中国取得全面的领先;现代社会,数学和可控制性实验,使西方的试错数量大幅度超越了中国,同时推进了科学知识的进步,反过来进一步推进可控制性实验试错的数量和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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