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忠五郎のはなし》 原作者:小泉八雲 译编:浪的虛鳴
从前,在江户小石川有个姓铃木的旗本(注:旗本是指日本江户时代俸禄在1万石以下,500石以上的直属将军的武士),其家邸位于江户川的岸边,就在中部的桥附近地方。这位铃木旗本的家臣之中有个叫忠五郎的足轻。他相貌端正,是一个非常和蔼亲切又聪明伶俐的年轻人,在同僚里亦相当受到认可。
忠五郎已在铃木麾下任职数年,而他的品行可谓优秀得无可挑剔。然而其他的足轻却不经意发现到,这个忠五郎最近每个晚上并没有留在屋子里头,而是从院子里外出,直到天亮之前才回来。一开始,其他的足轻并没有对谁提起过忠五郎这个奇怪的举动。因为这种频繁的外出并没有影响到其日常工作,另外有可能是忠五郎谈恋爱了。然而没过多久,忠五郎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衰老,同僚们为了不惹出什么重大的失误,于是想干涉他一下。然后有一天晚上,在忠五郎正好要从家里出去的时候,一名年长的武士把他叫到一旁说了话:
『忠五郎阁下,您每天晚上都外出至天明且不在家中之事,我等都清楚得很。而且看得出您的面色欠佳。该不会是阁下结识了损友而危及健康了吧。对于如斯行为,如果您没有正当的解释的话,我就不得不上报给小队长了。不管怎样,我等都是阁下的同僚和好友,我等只想了解一下阁下为何要违反铃木家的家规私自外出的理由,也是很正常的。』
这么一说,忠五郎大感为难,又感到很惊愕。在短暂沉默之后不久,他便走出了院子,同僚也跟着他走了出去。在去到其他人听不到他俩对话的地方,那一刻,忠五郎停下脚步,说了:
『我将会把一切如实相告,不过无论如何也帮我保守这个私密。如果把我说的事情泄露出去了,将会有一大不幸降临在我的身上。
『应该是五个月前的事了。当我因为这一件恋事而开始深夜外出,也是发生在今年初春之时了。有一天晚上,在我探望完双亲之后,打算返回到铃木家的途中,从正门那看见不远处的河岸边上站着一名妇人。她的衣着打扮像个上流人士。当时我就觉得奇怪,那个时分竟然有如此衣着得体的妇人站在岸边。不过我并没有想过就这事去询问那名妇人,正当我一言不发地要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那名妇人站到了我的面前,并且拉住了我的衣袖。我一看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美人儿。「能不能陪着我一起走到那条桥边上吗?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说」那个女子说了一句这样的话。那声音真是一把相当温柔又好听的声音,而且说那句话的时候,她还莞尔笑了一下。我真经不住她那莞尔一笑。于是我就跟她一起往桥那边走。在那路上,那女子说屡次看到我从家邸里进出,从而喜欢上了我。甚至说「我想嫁给你,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俩将会过得很幸福。」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她非常漂亮。快要到桥边的时候,这女子又拉着我的衣袖,带着我下了河堤走到了河边。「我们一起走吧」她如斯轻语着把我拉到河里。如您所知那河水都很深。突然间我害怕起这个女子来,于是想掉头就走,女子却微笑地握紧我的手腕说:「和我一起的话就不会害怕了。」不知为何,被那个女子的手碰过之后,我变得比婴儿还失去了自我意识。只觉得当时如在梦中行走一般,但手和脚都无法动弹。女子往水深的中央踏进去,也把我拉了进去。然后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也感觉不着,等我回复清醒之时,就发觉我和那女子已经并肩走在相当明亮有如一座大殿的地方里。我身上既没湿透也没感觉寒冷。周围的一切都是又干又暖又华丽。我想不起是怎么去到那地方的。那女子牵着我的手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地作介绍。――那些房间简直多不胜数,全是空房间,然而非常豪华。――最后我们来到一千坪的客厅。对向的神龛前面点亮着灯火,还有如在摆着宴会般的铺放着坐垫,但是见不到一位客人。女子把我引领到神龛前的上座位子,然后她就在我面前坐下,说,「这就是我的家,你愿意留在这里和我一起过着幸福生活吗?」地如斯莞尔地笑着问我。我真觉得那笑容比全世界任何一样东西都要漂亮。然后从心底里回答道「好......」同时我想起了浦岛太郎的故事,想着说不定她是仙女,但还是觉得害怕所以什么也不敢问。....没多久,一群婢女便进来了,在我们的面前摆下美酒佳肴。然后坐在我前面的那女子说,「若是不嫌弃我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举行婚礼吧,这就是我们结婚的晚宴。」在起誓相守七生,并在宴会结束之后,她把我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新房。
『当我起来的时候,离天亮还很早,那时女子说「你已经是我的丈夫。然而如今有着一个我不能说,你也不能问的理由,所以我们必须把我们的结婚当作一个秘密。在天亮之后还把你留在这里的话,我们二人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希望您,哪怕我把您送返到您主人家中,也请您莫见怪生气。从今夜起,明晚,以至以后的每个晚上,都请您在最初与我相遇的那个时候从家里出来。随时在桥边等着我。我不会让您久等的,不过您要好好地记牢,我们的结婚就是个秘密,如果您对别人说起这事,那我们将不得不永久地分开。」
『按照女子吩咐的那样,每一件事我都信守承诺地去做了。――我一边想着浦岛太郎的命运,――然后女子又带着我穿过无数个华丽无人的房间,来到入口处。于是她又牵着我的手腕,然后周围一切忽然又变得黑暗起来而我又再次失去意识,直到清醒时,我已经独自站在中部桥附近的河岸边上。直到我回到家邸时,寺院的钟声都还没响起来。
『然后我又在傍晚女子所说的时分去到桥的附近等着她的出现。她一如以前那样把我带进深水之中,而且又带我回到了度过新婚之夜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从此之后的每一晚,我都同样地和那个女子相聚和分离。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去等着她,与其让她失望,我还不如去死,所以我非去不可。....然而请听我拜托一句,方才我说的这些事,绝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年长的足轻听到这些话后既惊又怕。他虽然觉得忠五郎的坦白不是装出来的,但那个坦白却令他想起种种不快的事。或者说这份体验就是迷失心智,说不定是包藏着祸害之心而施放着魔力的迷失心智。如若忠五郎真的被魅惑了,比起斥责他,其实更应该同情这个年轻人。因此这位老人家觉得自己强行干涉了他人的事,现在反而会害了别人。于是这名年长的足轻好心地回答了。
『我决不会跟任何人说的,――至少你也要活得老练一些啊。那么你就去和那个女子见面吧,不过--你要给我留神一点。我们都担心着你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魅惑住了。』
忠五郎听了老人家的忠告后微微笑了一下,便匆匆离去了。数小时后,奇妙的是他一副灰溜溜的样子回到家邸。『见到她了吗』老同僚嗫嗫地细语问道。『并没有』忠五郎回答。『她不在桥边。她是第一次不在那桥边。她应该不会再跟我见面了。对你说出我们的事是我最大的失误,――打破承诺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老人家想去安慰他,但已无补于事。忠五郎一头栽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有如高烧发冷一般,他从头到脚都颤抖个不停。
报晓的寺院钟声响起之时,忠五郎虽想站立起来,但又再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他确实是患病了---患的还是无可救药的病。连中医也被请过来了。
『哎呀,这个人竟然没有血』医师经过仔细的诊查之后说道。『这个人的脉管里只有水。是个很棘手的病人啊......嘛,箇中应该有着什么因果报应吧。』
为了挽救忠五郎的性命,医师把能做的事都做了--然而还是无力回天。在日落时分忠五郎便死了。然后那名老同僚才开始提起忠五郎遇到的事。
『啊啊,我也看出了让人怀疑的地方。』医生叫了出来。......『如此说来,无论花多大的劲也救不了他。被那女子夺走生命的人,他也不是第一个了。』
『是谁呀,那个女的,――还是说,是哪种何方神圣,那个称之为女子的东西』年长的足轻问道,――
『是狐狸吗』
『非也、从很久以前就出现在那条河里。非常喜欢年轻人的血......』
『是蛇吗?--还是龙?』
『非也、非也,诸君在白天,若到那桥底下看一看的话,应该能看得到那种恶心的动物。』
『如此说来,应该是哪一种动物吧』
『不过是区区的癞蛤蟆,--又大又丑的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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