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的死亡率。
气短。
心慌。
恶心。
呕吐。
黑便。
柏油状。
是。是。是。是。是… 是。
上消化道出血、胃出血、胃溃疡、bleeding ulcer, stomach ulcer…
我飞速扫过一页又一页或英文或中文的搜索结果,再飞速扫过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并飞速抓取一个又一个关键词。
本以为只是吃了泻药后被成功清扫出来的宿便,谁想到,宿便大概是骗人的,而柏油状的黑便竟然会是生命危险的征兆。
我怕了。虽然经过了大半天的气短、心慌、恶心、呕吐和拉黑便,柏油状的,在一碗热粥下肚后,我明明是好多了。
大同小异的搜索结果,如一群群令人讨厌的乌鸦般,让我的心直发毛。
脑子转得愈快,心脏跳得愈烈。
万一呢?
却得到了医生妈妈的证实——很可能是,很可能是泻药刺激了胃粘膜——出了血。同时也得到了宽慰,即使真的是,也很快会好起来,在医院待个个把日子就好了,就像某个叔叔或某个舅舅一样。
可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整天躺在床上,一点也没法运动了呀。唯一的好处就是有大把的时间看书了。
好像也不错?
我继续搜索,尽管那些什么上消化道出血、胃出血、胃溃疡等等我几乎背得滚瓜烂熟了。我还是在茫茫的信息海洋中寻找一点点的安全感啊。
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恐惧,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真的病了,也好啊。
还是得去医院,求个”生死“。搜了一遍Yelp,大晚上的,已经没有Urgent Care了,9点以前,都关门了。
于是立马在One Medical预约了第二天早上8点,打算早早睡一觉,一起来就奔往医院。老妈说,若是要做胃镜,必须空腹,而我的肚子在隐隐作痛的同时,已经发出了饥饿的惨叫。
最坏的情况,大概是大半夜突然大出血?那我就打911。没有Urgent Care,总该有其他紧急处理的办法。嗯,如果我有一点点的不对劲,就打911。
应该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哦,不,一定可以。
这是来美国将近四年,养成的其中一种生存习惯:出现问题 ——> 迅速了解问题相关的各个方面的知识 —-> 迅速掌握各个可能的结果,以及最重要的,预想好最坏的结果,并为此做好心理准备与一切有可能的现实准备。
“It is always like that.” 老板在Slack上回复我。
似乎生活总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凌晨3点,我拖着冰冷的身体和饿得惨叫的肚子,走出了Emergency Room——急诊室。
恕我浅薄,我之前以为美国所谓的Urgent Care就是急诊室,对Emergency Room,真正的急诊室的印象却非常模糊。
仔细想想,emergent确实比urgent,urgent多多了。也难怪,Emergency Room是24小时的,而Urgent Care如一般的诊疗室,在晚饭过后不久便关门了。
晚上11点,我揣着两本书和一瓶很可能是凶手的泻药,踏进了急诊室,人生第一次。我还特地拍了照片,作为历史性的见证。以下。

“是救护车把你送进去的吗?” 同事问。我之前也以为,正如无数次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急诊室里里外外应该满是救护车慌乱又富有节奏的音乐,满是鲜血,裂开的头盖骨,折断的右腿,当然还有呼天抢地的哭声和急匆匆的命令声。
”让一让,让一让!“ ”血压、心跳!……再来一次,1、2……“
不久前看过写ICU重症监护室的一篇文章,看得我胸闷心慌。那是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重症监护室、殡仪馆等等,在这些地方待过的任何人,大概都如同被”血洗“了一番,也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遍。关于活着,关于人生,关于很多的哲学性命题,都有了不同的思考。我该是会享受这种思想上被虐待的人。
可我还是怕。我怕听到哭声,凄惨凄惨凄惨的哭声,它让我回想起自己在外婆的火葬室门口,一样的哭声,凄惨凄惨凄惨的。
刚踏进急诊室的那一刻,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可一切却是平静的,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急诊“,也没有电视剧中的人山人海。
我差点要怀疑来之前电话询问工作人员,他的答复是不是夹杂着不真实的信息。”我们这里非常忙,大概要等3个小时。“ 话音刚落,他便挂了电话。
除了,每个工作人员——医生、护士和前台的语速都明显加倍了。
11%的死亡率。
可能因为如此,我几乎没有怎么排队便被护士召唤了去。
抽了两针筒的鲜血,取了还带着体温的尿液,我被放在了等候室,一边等待检验结果和医生的召唤,一边挂盐水,或者你想说打点滴也罢。
人生第一次挂盐水。我向老妈确认过。我很少生病,真到了挂盐水或打针的程度,我也总是打针,因为挂盐水的针头几乎戳不进我的任何血管。
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戳进了。以下。

因为瘦了?
而在医院待了快四个小时,却迟迟不见有任何人来为我拆解针头时,我凭着小时候帮老妈给病人拔针头的经验,硬生生把针头从手臂上拔了出来。
”刷“
黑红黑红的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一滴又一滴溅到了地板上。
惨烈。
”你怎么可以自己拔针头呢?你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你不知道有人因此而死吗?“
又是一个有着一定死亡率的事件。
等到身体冰冷,医生终于又来了。报告也出来了,一切都正常,不能更完美了。是啊,我明明有着不能更健康的身体。而我一直小心翼翼揣着的那瓶泻药,与我前一天晚上晚饭后喝下的一模一样的泻药,也被医生否定了。
在急诊室待了整整四个小时后,我之前恐惧的未知,却还是未知。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若我那天大半夜突然大出血了,甚至…… 大概也只会是因为,我自己硬生生把针头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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