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总是梦见风,
我总是梦见风。
不管是在商务羁旅酒店,还是幽居在家,抑或是在熟睡的妻身边,每一次醒后无眠的夜,梦中的风不一样却也始终是一样的。
秀发轻曳,面若晨雾,小巧薄厚匀称的唇,抑扬顿挫的语调配合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娓娓道来。
每每梦醒时分,我都沉浸在那遥远的记忆里,有时惊喜,有时黯然。
就像多年前一样,所有的梦境都像是送别。遥不可寻却触手可及,那样的感觉如影随形,伴我度过分别之后的二十五个春秋。
长夜过去,白天到来,有时候我会将我的梦兴奋异常地告诉风,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回放那些薄暮时刻,冬夜窗外远山的寂寥,那些雨打梧桐的点点滴滴……
那时的我,每天食不果腹衣仅裹体,过着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的日子。学校操场隔壁的高家姨奶奶经常给我一脸盆一脸盆的送蒸馍,北关田家城的文干妈拿来一罐罐的自制番茄罐头,萝卜干……
这种亲戚救济的日子过得我心力交瘁,羞耻不堪。那时我的梦想只与钱有关。
周围同学们比赛似的,都穿着牛仔T恤,留着最潮的郭富城发型。而我衣着寒酸,内心脆弱。
偶尔有一次星期天,我错穿了老乡的黑西服配上自己的白衬衣,惊异地发现风两眼放光,毫不掩饰地大加赞赏。双颊滚烫的我心潮澎湃而又惴惴不安。
而这一切都似曾相识恍如昨日,一幕幕都历历可见。
风走了很长的路,长得没有尽头,长到几十年后还清晰明了。
学校依山而建,一条大坡弯曲舒缓地通到山底,操场就在山脚下,环江不舍昼夜缓缓流淌,坡的最上头直通南大街,两边的大青石厚重而光滑。

风就是踩着这些琴键一样的台阶拾级而上。
风无疑是年级里最优秀的,又是班长。我们每一位暗慕者只有无尽的祝福和默默的期盼,因为未来对于她,是那样的灿烂。
那光芒万丈、光辉灿烂的蓝图锦程总是让正青春的我们,或奋发图强,或自甘沉沦,而不愿扰了她的旖旎风光。
同窗的日子是那么短暂,三个春夏秋冬一闪而逝,青葱岁月度过得猝不及防。
高中二年级的教室已经装不下我的梦想,特区日新月异的新闻报道像一枚枚炸弹,轰得我在高山环绕的校园里如坐针毡。
英语老师布置的阅读笔记成了无形的诅咒,数学微积分,函数已经打击得我六神无主,物理化学折磨得我奄奄一息。
而同桌的风,我们的班长,却如鱼得水,撒着欢儿如痴如醉,成绩好得让我们目瞪口呆自惭形秽。
而风却时常苦口婆心地邀约我,与她一起好学深思,一起迎接高考的洗礼,一起去兰大,浙大,交大,吓得我惶惶然,语无伦次地推诿塞责。
风当选班长,每次必定提议我做班干部,她的有理有据从来没有任何同学违抗。这份殊荣维持了三年,而我却鲜有壮举,基本上都是碌碌无为,不知道辜负了多少期冀,这可真让我无地自容。
做出决定的那一刹那,我是思考了不少时日的。县政府劳动局的招工通知已妥妥拿到了手,两条猴王摆平了高中毕业证,五月十五号十点四十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时刻。
风却沉默了。
她是怀着怎样的惆怅,迎着扑面而来的晨蔼 ,光洁额头下的秀发少了平日的飘逸,不无沉重地紧贴着柔嫩的脸颊,漆黑的星眸若水若雾失去了往常的聪颖与坚决,不易察觉的沉郁堆积到眼角,向鬓角舒展的眉梢打了个旋儿,挑战中又添加了问询。
风黛眉微颦,时而忧郁时而迷茫,怅然以对此去无尽的疑惑。这样的眼神我是无法面对的,只好用拿捏得当的豪情万丈、激情四射以及壮志凌云来为自己掩饰,那是一种怎样的凄凉。
如今,再也不需要任何掩饰,然而却不得不唏嘘时光不再。
梦中的风,从未来过,也永不再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