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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夏天总浸在井水的凉意里。那口老井在院角,轱辘转起来吱呀作响,母亲把西瓜沉在井底,傍晚提上来时,瓜皮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切开来,红肉沙瓤淌着甜水,一家人围坐在门槛上,连籽都舍不得吐——那是穷日子里,最奢侈的清甜。
那时的肉香总带着等待的温度。父亲在镇上做零工,逢年过节才买得起半斤五花肉。母亲把肉切成薄片,和萝卜一起炖在陶罐里,煤炉上的火苗舔着罐底,咕嘟声里飘出的香气,能勾得整条巷子里的孩子直咂嘴。萝卜吸饱了肉汁,软绵入味,反倒比肉片更让人牵念。后来尝过无数宴席,再没有哪种珍馐,抵得过那年冬天,捧着热陶罐时手心的暖。
最难忘是落雪的清晨。炉膛里的火炭红通通的,母亲把前一晚剩下的玉米糊倒进锅里,掺些白菜叶煮开,撒一把粗盐。我们裹着棉袄蹲在灶边,捧着粗瓷碗呼呼地喝,热流从喉咙暖到胃里,鼻尖沁出细汗。窗外的雪簌簌地下,屋里的玉米糊冒着热气,那时不懂什么叫美味,只知道这样的早晨,心里是满的。
后来日子宽裕了,尝过鲍参翅肚,穿过灯红酒绿,却总在某个寻常的傍晚,突然念起外婆腌的萝卜干。那是用自家晒的萝卜,撒上粗盐,装进陶罐里封好,过些日子取出来,带着点咸,带着点脆,配着白粥就能吃下两大碗。那时觉得是无奈的将就,如今才明白,那是烟火人间最本真的滋味。
原来穷过才懂,美味从不在价格的标签里,而在那份带着温度的等待里,在那份共享的欢喜里,在那份寻常日子里,用心对待的每一口饭里。就像老井里的西瓜,陶罐里的炖肉,灶上的玉米糊,它们带着生活的气息,带着爱的痕迹,在记忆里酿成了最醇厚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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