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银杏树

愫拍

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在浅灰色的天空下，几根银杏树枝伸展着优美的身姿，零零落落的叶片是它唯一的点缀，大片的留白，干净利落的线条，像极了工笔画。

把照片发给远在外地的朋友，告诉他家里银杏树的叶子黄了。他一直没有回信，直到睡觉前才收到他发回的修改后的照片，构图比之前好看了许多。这个从来都是惜言如金的人还是用他习惯的方式跟世界沟通。

记得很久以前，读过他写的一篇短文，讲他们家的故事。他出生在一个有着千年古老银杏树的小镇，家境非常贫穷，可是除了大姐读完中专早参加了工作，他们兄弟三人全部读完了大学，二哥后来还读完了博士。这在当地农村来讲，很少见，只因父亲的坚持。

每生一个孩子，父亲就会种下一棵银杏树。邻居笑他，说这树长得实在太慢，几十年才能结果，什么时候才能卖成钱？父亲总是说不急，不急。邻居家跟他一样大的孩子早早退了学开始挣钱，父亲还是坚持让他继续读书，他曾一度想放弃学画画，觉得实在花费太大了，而父亲坚决不许。每次放假回家他都拼命打工干农活，才敢接过父亲包了好几层塑料袋的学费。

后来，大姐参加了工作，把大部分工资交回家里，跟父亲一起供弟弟们读书。大哥刚大学毕业分配在企业的机关工作，可是为了能多挣奖金他主动要求去了车间，直到九零年初才回到自己所学对口专业，而他同年分配的同学早已做出了成绩。大哥的工资也大部分用在了俩弟弟身上。二哥拿到名校录取通知书的那年，大姐的银杏树结了果子，二哥毕业留在大都市那年，父亲去世了。而那一年，他刚高中毕业，树上一个果子还没有。

他的整篇文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去描写父亲如何种地打工捡废品，也没有描写苍老的面容和全是老茧的手。我想，那些画面已经刻在他心里，成为不能触碰的痛。

那篇短文读完，泪流满面，至今难忘。

愫拍

如今朋友定居在一个沿海城市，在经过了多年打拼之后，有了自己的设计公司，依然是少言寡语不争不抢的状态，专心专注的出作品。

也许，他已经理解了父亲“十年育树，百年育人”的坚持。据说，他新家的院子里也给儿子种了一棵银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