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往北京的列车上,我的心雀跃而又昂扬,像翘起了小尾巴的幼犬,欢喜地摆动,又像永远渴盼逃家的青春姑娘。
我又确确实实远离了家乡。远方比我想象的要远,出逃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长,使我才有那细幼的心思渐渐冒出头,思量那离赤道愈远的地方。
北京,是何种模样?
窗外略过速度的虚影,我恍然有了一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乱感。树木、稻田、平房、水塘,好像一切都还是小城的模样,又似乎透出另一种韵律和别致来。这里树木不会那么拥簇,绿也不会滴到叶尖上来;这里稻田的腰线更柔媚,黄也黄得含蓄温婉;这里的平房同样错落,但这栋和那栋好像远些,白色的和砖黄的好像密了点,就像一阕曲谱改动了节奏,隐隐透露出轻易难以察觉的不一样的韵味来;这里水塘也不一样,似乎离北京更近,纵然安静也彰显出豪迈。
我在想,小城和远方有多迥异呢?
例如山。南方小城的山有圆润的肩头,她是被沧海桑田磨成的巧静温良,像一名真正的江南水乡的女子,从容将岁月和水流容纳进心里,只展现出秀发间葱茏的绿和堆积着密不透风的柔情。那青丝是真的秀的呀!连树木也绿得圆润。像一个个小拱包,又像一片连绵美好的织云,或一块顺滑平润的锦缎,无处不显出中国人的内涵中庸和江南人的百般柔情来。
那远方的山呢?我见过重庆的墨绿,兰州的灰绿,还有新疆已没有了的绿——只光秃秃的剩下了的大地的黄。祖国太大,脚步太小,我只能凭这颗心来异想天开丈量她。
远方的山一定有北方汉子撸串喝酒的豪迈,一定有能动手绝不动口的果敢,一定有为朋友插两刀的义勇,一定是有棱角的山。想到这像北方人一样的山,我的笔墨似乎都俏皮开怀了起来,恨不得两股分立,撑髀叉腰,仰头看天,狂笑两声一吐胸中豪气。这山定没有小城的这么多绿,作秀发的树木也一定不秀。它有些稀疏,像男人的胡渣一样,虽然不浓密但坚硬得扎手,令谁也不敢随意捋了老虎的须子。它一定也不圆润,不齐整,高的有,矮的也有,胖的很多,瘦的也不少,但肯定都是经历过岁月和风雨磨砺和洗礼下顽强存活下来的。它们高低挺立,就像笔直的红卫兵,像天安门前肩膀从来不会垮下的战士,像个男子汉一样,有些顶天立地非凡的气概。
我光想着远方的山,血便都沸腾了起来。
逃家的姑娘未必是为了情郎,也有可能是庭院太深,灰墙太高,而情郎描述的外面的世界太美好。让她动了心,狂了意,煮沸了热血,也不过是想与祖国的大好山河和世间好奇之事谈场酣畅淋漓的恋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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