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
我没有选择回家与家人团聚,而是独自乘坐高铁去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同样,有我牵挂的人。
母亲前一天晚打电话过来,问我中秋回家吗,我迟疑了片刻,找个学生会部门任务繁忙的理由假借推辞。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那头有声缓缓的叹息。
我开始睡不着觉,一方面这是我第一次佳节没有和家人在一块,父母虽很想念,但我却不能。另一方面这也是我第一次独自坐高铁,以前都是和父母一同。这次为了那个人,那个让我久久牵挂的人,我开始努力尝试做出改变。
“快醒醒,快醒醒,瑶瑶!已经快七点啦!”室友使劲地拍着我的床。
柒婷和我一样,也没有回去。一是因为她家离学校很远,来回花费就得上千块。二是因为她要抓紧准备下星期的演讲比赛。这几天,我看她一直从早忙到晚,从写稿、改稿到背稿,通宵达旦。有些时候,我很是羡慕她,虽忙碌但却很充实,有个渴望的目标,并为之不懈努力,不畏艰辛,但求坚持。
我终于还是错过了闹钟。
七点四十的高铁,从学校赶过去还得要十多分钟。我焦急地攥着牙膏牙刷冲到阳台洗漱,着急得跺脚,心跳砰砰地,急促且又没有规律。
我不暇地瞥了一眼闹钟,发现分针已经指向4了,匆匆地换上昨晚准备好的衣服和鞋。赶紧把什么口红啊,粉底啊,小镜子,素颜霜,钱包,帽子一股脑塞进书包。撒了腿地就往外跑。柒婷的那句“路上小心”从门缝里钻出来,被我甩到身后。
太阳刚刚好从云里探出头来,阳光撒向大地,伴着和熙的风,暖和和的。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我心急如焚地被挤了出来。
“哒哒哒”上了台阶,喘着气来到自助售票机,准备取车票,但当我打开钱包的时候,却翻来翻去死活找不着身份证。我沿着回路低头,四处寻找。
不会是落在宿舍了吧,不会是刷公交的时候,从口袋掏手机掏掉了吧,我记得我昨晚明明是放在在钱包的啊。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狠狠地使劲敲了下脑袋,赶紧跑出车站,跑向公交站,想拦辆出租车回去,不然来不及,但是一直却没有车停下来。正当我着急真的快哭的时候,我仿佛依稀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瑶瑶—瑶瑶!”是室友!在熙攘人群中高举着我那张小小的身份证,这一刻,我觉得那张身份证散发着比太阳都热烈灿烂的光芒。激动地向她使劲挥手,飞到她跟前。她有气无力地喘吁着说,“你也太马虎了,身份证都能落着,亏我刷牙的时候从你床位经过,发现身份证很在,一猜就是忘记拿了,就赶忙给你送来了,要不然你又得伤心哭死了。”我当时真的激动地没话说了,只单紧紧抱着她,在她肩头还是小声哭泣着,“快去啦~不然来不及。你就见不着你对象啦。”
好是压着点进了站,终于踏上行途。
透过玻璃窗,青山、白云、流水、人家...从我眼前拂过。心里不知为何又变如此平静,也许,是要靠近阳光了吧。窗外的风景很美,但我全然没有心思。早晨太过匆忙,没来得及打扮,担心给他留下不好印象,毕竟难得一次。钻过喧闹的人群,挤进车厢里面的卫生间,一股浓密的烟味扑面而来,垃圾桶旁边还残留着烟蒂。我从包里掏出粉底和口红,对着已经开一道小裂缝的镜子,笑了许久。
阳光从窗照我身上,格外的温暖和亲切,我将它搂在怀里,幸福地笑着。我仔细听着广播,生怕在遐想间错过美好。
他还在军训,没办法来接。
我按着他给的地址,跌跌撞撞下了高铁站,恰好在路边看到一辆空出租车,司机师傅在车里好像也看见我了,艰难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大叔略显疲惫,半头白发,黑色边框眼镜,一身旧得有些发白的黑色休闲西装。他朝我招招手,“丫头!走不走?”我迟疑了一会,然后哒哒地跑过去,笑着点点头,熟练地钻进车里。师傅还在外面等人,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见他和别人说些什么,但别人都很默契地摆摆手。
师傅叹着气上了车,对着后视镜说,“丫头...到哪去?”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生机,就像深秋脱了皮的老树发出的难听枝丫声。
我对象的学校很偏,离火车站特别远,一个在市中心西边,一个在市中心东边,从火车站到他学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在出租车上,我没有找到微信好友聊天叙话打发时间,只能把目光伸向窗外,看路边医院门口的小吃摊,看十字路口中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的车祸,看洒水车在朝天喷水浇树造出的彩虹...
太阳渐渐地烈得厉害起来了。
师傅悄悄地打开空调,呼呼地吐着冷气。窗外马喧,车里沉寂。我时不时点亮手机看时间,担心来不来得及在他午饭时间到达,可能这个举动是被师傅从后视镜发现了。
“丫头是着急去上学的嘛?”声音依旧没有一点生机,但好像多了些许不安。
“啊?...不不不,我不是在那里上学的,我男朋友在那,我现在是去看他。”
师傅一边拨弄着空调方向板,一边说,“如果你着急的话,我就开快些。”
“没事大叔,我不着急的,你正常开就行。”
时间浅浅地走,没有停留。
“丫头,你打哪来的?我看你坐高铁的嘛,应该挺远的吧。”师傅打破了寂静,大概他也想找个人叙话解乏吧。
我微笑着,“哈哈,其实也好吧,不是很远,六安的。”
“喔!六安的啊”师傅一下子来了精神,“我老家也是六安的。哈哈”
“那好巧啊哈哈”
聊天戛然而止,空气又变得安静起来。
“你对象一定对你很好吧,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来看他。”
对啊,和他认识三年,在一起三年,我们之间也从来没有激烈争吵过,所有的矛盾也都是在各自冷静思考,然后再互相沟通中解决的。我喜欢这种舒服的关系。
或许没有遇到他,我将会另一种人生。他给我的生命带来阳光,带来希望,带来无限憧憬。我的生活充满色彩,我的旅途充满愉悦。与他,别样风景。
视线转向一片山区,行驶不一会儿就到了。
他学校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大,环境绿化很不错。一进校门就能看见大块月季坛坪,很香。远远地就听见一阵一阵的军训声,我不疾不徐地寻声走去,先经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喷泉,哗哗声在阳光里清澈闪亮,像断了线的珍珠撒落下来。又穿过一片桦树林街道,那里很幽暗,光从树隙的环抱里挣脱投到地上,影荫扑朔,几处鸟啼嬉闹,与同口号声恰为一体。
我不确定他现在还认不认出我,因为我剪了披肩短发,也戴了个渔夫帽。
军训声愈发靠近,前面那栋楼右拐,便可以看见一片迷彩色海洋。有的方队踏正步,有的方队站军姿,有的方队在歇息。
我不敢到处乱走,只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他们,等待着解散。
环卫打爷正在推着除草机轰隆隆地打理着操场旁边的草坪。我喜欢这股刚刚被割过的青草所散发的清香,是新鲜与心悦。
小时,我经常与爷爷一同去后山丘割大捆大捆的草,用来喂牛。有时,我趁着爷爷割累了歇息的空档儿,小心翼翼地拿走镰刀,有模有样地割起来。草香从指尖飘过,弥向远处。
不知怎么个回事,背后突然冒叫了声“师姐好”,我被吓到了,回过头,竟然是一群迷彩,他们看着我,向我鞠躬打招呼,我惊慌失措,也连忙屈身一礼,“你们好...你们好”。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成列走过去。这时,我惊奇地看到了我对象也在“师弟”里面,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和我一样,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嘴巴都快掉下来了,噗嗤偷笑着,朝我也恭维地叫了声“师姐好”。
他黝黑了许多,头发也好像剪短了,发梢还湿漉漉的。后来才知道,他们是集体上厕所,刚好就遇到了我。
他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一样。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
哨子长吹,军训解散。他从人群中钻出来,疾到我面前,一来就把我头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感受得到他在用力,像失而复得一般开心,只是刚训练完的汗臭味熏得我难受,憋得我连连咳嗽,但还是笑着吐出了句“咋又黑了?”他一直在笑,没有回答,只是拍拍我的头,“咋又矮了?”
我的身高刚达到他的肩膀,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经常轻易地按住我的头,止住我不知处的躁动。我似乎也习惯了这样。
他先带我在食堂吃了顿简单可口的午饭,又带我去参观一下学校。
浅浅地走在斑驳树荫的校道上,紧握着我的手,很炙热。我在大叔车里排练了不知道多久的台词在这当儿全然忘记。我思忖片刻,“我想你了”。这不是我的声音,我望着,看到他瞳孔里闪着无限温柔,就像这阳光一样。
深拥,欢笑。
天气转凉,得加衣保暖啊;要和室友同学好好相处啊;多吃点饭,好好照顾自己啊...真像个母亲一样在叮嘱,他倒听得很仔细,边点头边时不时笑了起来,像是按了某个开关。
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促。他送我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其实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没事哒,不急不急,余生慢慢讲哩。”他又摸摸我的头。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好想哭。不是被感动,而是被在乎。
他虽然不擅长言语表达,但总能通过行动让我感受到我被在乎。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彼此都已经很熟悉了,不必言语,只单一个眼神就默契地理解。
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长的好不好,而是,你在特殊的时间给了我别人给不了的感觉,说不清哪里好,但是谁都替代不了。
我坐上公交,透过窗户,朝他轻轻摆手。他还是笑了,却没了灿烂。
他木然地瓷在那里,垂着双手,黯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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