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你老妈，因为不想你老
又是圣诞了。记得小时候看西方童话，书上说圣诞节这天是圣人耶稣的诞辰，也是圣母的受难日。小时不懂，只知道在床头挂上五彩斑斓的长筒袜，钻在被窝里想要偷偷看看圣诞老人的模样又抵不过席卷而来的睡意。只知道多少年来，平安夜的梦境总是美得令我迟迟不愿醒来，圣诞节一早，睁开迷蒙的睡眼，目光急切搜寻昨晚亲手挂在床头的袜子，好多礼物！我总是骄傲地捧给妈妈看，妈妈总是开心地告诉我，只有最棒的孩子才会得到礼物，他们也会得到圣诞老人的祝福。那时的我，视她为神明，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也坚定地相信，我就是被神选中的孩子。
这是七岁时吧，十几年过去了，时光磨洗掉无数记忆，也磨洗掉许多童真，百度地图上，我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日历上，与她相关的活动也越来越少。打开手机，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同学，朋友，师长。。。。。。因为不可以怠慢任何一个人，我积极与他们交谈，将微笑越来越多地送给他们。而对她，或许只是深夜无聊时收到的一条消息：
宝贝，今天看你一整天都不在线。是因为有课吗?我记得你们的课表上今天没有课呀。在忙社团的活动吗？看你们那里的天气预报，今天应该挺冷的吧，有没有穿厚衣服？不要冻着了。明天又要降温了，记得多穿点。。。。。。
我耐着性子将这段长长的话扫过，只淡淡回了个“嗯”，我不知道要怎样回复她冗长的话语，那些平时天天挂在嘴边的甜蜜温柔的话霎时没了踪影。她忍住困意要和我视频聊天，她说想看看她亲爱的女儿近来怎么样，我却迟迟不肯。我用各种理由搪塞她，宿舍网不好，总是断；我要睡觉了；我有事，不方便视频。。。。。。我堂而皇之地为她准备好理由，而她，也就轻信了我的谎言。为了方便，我把一切需要用到的文件发给她，让我们的聊天记录里，充斥着一个个没有温度的文件夹。她也就一点点帮我整理。没有接触过，她不太懂得那些文件的含义，于是她问。没有耐心，我不愿回答她的问题。不耐烦了，我说，这两个文件本来就是一样的，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怎么会没有呢！一个文件发两遍，到时候一样不好找。她没有回答，仿佛在努力辨析我话中的意思，最后，她说，妈妈老了，对这些东西不像你们那样熟了。
在那一秒钟里，我没有回答，我在努力辨析她话中的意思，她说她老了。
我一直不相信时间会在她身上带走什么。在我眼中，她一直是那个样子，不算年轻，但也绝不老。我不理解为什么她要这样说，要向别人说出自己老了。
我隔着镜头，细细地观摩她。她的皱纹，她的白发，她已经有些松弛的肌肤。我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平安夜，她说我是被神选中的孩子，
这个故事在开头并没有讲完。
她说，你是最棒的孩子，是被神选中的孩子。
我说，那我长大后就会成为神吗？
她说，是的。
我说，那你就是神的母亲了
她说，对啊。
我说，神叫什么？
她说，神叫耶稣。
我说，神的母亲呢？
她说，神的母亲叫圣母。今天就是神的生日，也是圣母的受难日。
我说，神是不是不会死，也不会老？
她说，是的。
我说，神的母亲是不是也不会死，不会老？
她说，等神长大了，神的母亲就会慢慢老去。
于是，这个侥幸被记忆保留下来的故事，就这样一直影响着我。
我从不叫她老妈，也从来都说，我是个小孩子。
因为，在这个在别人看来已经长大的小孩子眼中，只要她不长大，只要她不叫她“老妈”，她就不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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