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的表现

一种疾病总有特定的表现。比如说，半夜捂着腰，脸色煞白的人多数是肾结石犯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深夜更容易发作，而且程度非常剧烈。

刚刚就有一个男人捂着腰，龇牙咧嘴地叫着。他老婆走到护士站给他登记的一小会儿，他马上躺在候诊的凳子上了。他老婆回身扶他起来看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止疼药，我走过去给他打针。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白色上衣，后背上印着一排字，是附近工厂的名字，裤子是一条收脚的浅色裤子，我有点疑心是不是半夜突然犯病，穿错了裤子，但这条裤子又很合身。腰间露出他红色底裤的边缘，难道今年是他的本命年？脚上穿了一双沙滩鞋。

他一直在呻吟，打完针没有用。我推过来一个轮椅让他坐着，他老婆推着他去做检查，检查完了回来，医生又开了一些药。他再次坐到凳子上，打了一个屁股针。等我配好药，又来到床位给他打针。他侧躺在床上，不停地叫着，我想生孩子也就这么痛了。之前听说过结石痛比生孩子还痛，看来的确如此。

那吃多药的人呢？没有人会不小心吃多药，如果吃多，一定是自己主观上想吃。刚刚救护车接回来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吃多了安眠药，躺在车床上焦躁不安、呼吸急促。她的头发黑而长，脸蛋圆圆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睡衣，脚上套了一双粉色人字拖。我给她监护时看到她做了美甲，指甲长长的。医生说给她洗胃，最近见过好几个这样的年轻人了，吃药的时候肯定不知道洗胃的难受，胃管一插下去，马上就忍受不了，硬要拔出来。

我向医生确认说:不催吐吗？清醒的病人可以先催吐的。当然很多时候效果不是很好，他们总是半天才喝一杯水，没有动力要吐出来。又给这女孩说:你等下要配合哦，不要拔胃管，那样做的话，又难受，又什么也洗不出来。她点头同意。

看她这么配合，我开始准备洗胃的物品。胃管插得还算顺利，等插到了位置，这女孩不停作呕，我没有开洗胃机，更不敢走开，一只手扶住胃管，如果任由她呕吐，肯定会把胃管呕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胃管刺激到，她开始拼命呕吐，把胃里的食物全呕到了我这一边，顿时她睡的车床上、垃圾桶盖子上、地上、还有我扶住胃管的手上，全部是她胃里的东西。食物混合着胃液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我的胃里一紧，也忍不住要呕吐。幸而我胃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呕出来。

说起来，她还真是配合，就算这样呕吐得厉害，也没有试图用手拔出胃管。她是一定会配合的，从刚开始插管就可以看出来。她主动伸出舌头，问我，这个要不要取掉。我看了一下，原来她舌头上有一个唇环。但没有什么影响，我告诉她不用。

等她平静下来，我开始开机洗胃，这下基本胃里没有什么东西了。洗胃的过程中，她一直手拿起手机，我还以为她要给自己拍一个照，我见她打了几个字“还要多久？”我告诉她很快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拿起手机打字，问“有没有衣服换”本来急诊是不提供衣服的，但看她一个女孩子，满身都是呕吐物，一定很难受。我答应帮她找一件衣服。我甚至听到她含混地说了两个字“谢谢”。等她洗完胃，走出来一看，天竟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