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柱喜欢写诗,也会写诗,别看他年纪轻轻,诗名倒不小。方圆几个小镇,找上门来求诗的人一波接一波,久而久之,江瑶柱不再满足于在几个小镇扬名,他决定去更大的舞台——京城。
行囊装着他的诗作,年轻的诗人踏上旅程,嘿,第一步便被人拦住。
拦路人鹤发童颜,望之可亲,行了礼问道:“江小友,欲去何处?”
怪哉,怪哉,我与他素未谋面,为何他知我姓名,难道是我名气大到道士也知道?江瑶柱不禁得意起来,忙回了礼,说道:“我欲去京城文会,扬名立身。”
那道人闻言一笑:“原来如此,不知老道今日是否有幸,可观江小友墨宝一二?”
“拿去。”
江瑶柱仰着骄傲的头颅,等着道士的夸赞,却见道士拿了诗稿,一边看一边摇头,面上显出些遗憾之色,低声说了一句:“时候未到。”而后便将诗稿还给江瑶柱,飘然而去。
莫名其妙!
“这不识货的老道!”江瑶柱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再三确认了老道还给他的诗稿,一篇不少。随后用手掸去纸上不存在的灰尘,小心放进背囊,大步朝着京城前进。都说京城文人荟萃,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文人多的是。
那又怎样,江瑶柱想,给我一支笔,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今日赴赵太尉的宴,明日喝曹司马的酒,源源不断的锦绣文章从江瑶柱笔下流出,篇篇都沾着宴会的金粉气。没过几月,江瑶柱便收获了他想要的“扬名立身”。
“凤翔县缺一个县令,我看瑶柱兄正合适。”
“哪里哪里,承蒙大人看重。”
什么“时候未到”,我看是正当时!江瑶柱再不把那老道的话放在心上,他的伟大前程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了。
次日一早,去凤翔的马车已经等在城外,江瑶柱与送行的诗友道别:“便送到这里吧。”
那群穿着官衣的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们不由分说抓住江瑶柱。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没有人理他,人们从不会跟一个犯人多说一句话,可惜他不明白,仍是徒然地叫喊着。
一夕间,生活撕掉它精心的伪装,朝江瑶柱露出尖利的齿牙。
非议朝廷这般的大罪让主审官跃跃欲试,他颠来倒去问,这首是否别有居心?那首是否暗藏不满?江瑶柱的诗作被他翻得破破烂烂。
江瑶柱试图辩驳,堂上坐着他的往日诗友,他辩:“赵大人知道的,此诗咏大人家梅花,断没有诽谤朝政!”
“大胆狂徒,血口喷人,本官何时邀你赏过梅花,休要穿凿附会!”赵大人也好李大人也罢,一个个瞪眼横眉,仿佛受了天大的诋毁,竟是建议免了庭审,早早定他一个大逆不道。
所有人都附和,他们激动的样子仿佛江珧柱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要不是被人拦着,一定要冲上前撕碎他。
那其中不少人前几日还揽着江瑶柱的肩夸他一表人才,后生可畏。如今看来倒真是后生可“畏”。
江瑶柱不想再脏自己的眼,他转头,望到公堂上用金墨写就的“青天朗朗”四字,突然想笑。那便笑,笑得满堂皆静,人人看他像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此为平生一等快活事,当入诗!”
江瑶柱口中吐出一口血,血作墨,地作纸。他写下四句诗,笔落,天地为之变色,雷鸣电闪,隐隐似乎还有鬼神呼叫。江瑶柱一遍一遍念着这首诗,时哭时笑。这一生他写了无数的诗,再没有比这一首更好,字字句句都像从他心里掏出来一般。
他只管看着眼前诗作,浑然不知自己身上已是珠光大盛,而小腹中一处突起,似有什么东西急欲破膛而出。
与此同时,一处道观里,两道人正在下棋,其中一人突然开口:“原来竟是这般,难怪说蚌病成珠。”说完,也不待同伴反应,径直去向京城了。
另一人收了棋盘,感叹道:“都说蚌精凝珠不易,这只倒是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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