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妈脑出血第五日。

下午推床去楼下做心脏彩超。出ICU的时候，她一直坐着，大概是心肺衰竭影响呼吸，平躺不舒服。电梯里，陪着的管床大夫跟她说，大娘您平躺一会吧。我怕她硌着头，俯下身用手托了一下。又怕她害怕，跟她说，妈妈，别怕，我在！她立刻勾住了我的脖子，用她最大的力气抱着我，说，我不去。

电梯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门开的一霎那，我放平妈，跑去窗口递单子。一回头，妈的眼神就不对了。凝视，僵直的凝视。那眼神很熟悉，是她被送去急诊前我在家里遇过的眼神。赶紧喊了管床大夫，手电照过去已经开始散瞳，遂决定放弃检查，立即送回ICU抢救。

还好，发现及时。回到ICU不久，妈的意识恢复了。又查了若干血项，跟早上检测的数据差不多。暂时的，松了口气。

事后，我一直反复回忆电梯里那个短暂的拥抱。妈入院后，主观意识一天不如一天。探视时也不同我互动，跟她说话她也不应。大部分时间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晃脑袋。我知道她难受。我以为她把我忘了。可是，今天下午，电梯里紧紧勾住我脖子的手，那句清晰的『我不去…』，我妈病成这样，她还是记得我的！就如同她脑出血的当天，即便已经不认识我了，还反复在找我一样。在她心里，记挂着不放心的永远是她的女儿，我！

还有那句『我不去』。不去检查？不去医院？还是不去哪里？不敢想…

想想心就疼。妈现在很遭罪，身体上的病痛，心理上一个人孤军奋战的不安全感。不敢细想，见不得她受苦。

可是这又是她必须遭的罪，受的苦。我什么都帮不上。只能无助的等待。第一次，祈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跪在佛前哗哗滴掉眼泪。虽然一直跟亲朋好友说，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切以老太太不遭罪为宗旨。可是，昨晚抓住件小事，哭到撕心裂肺时，心理还是在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哎，妈妈，你加油啊！

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