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想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爱情或是自由或是别的什么?直到昨天,隔着N95口罩看着正在穿防护服的母亲的时候,我知道了什么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它是那么的突然又仿佛在冥冥中告诉我,这可能也将是生命的必然。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分开过一段时间。我跟着妈妈一起搬到了外公留下的一处祖宅,是那种只有一层的民房,有个小小的天井,天井外的围墙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十分破败。这处祖宅地理位置很偏僻,每次回家路上都要经过一条泥泞的小道。
或许是天生乐观又或许是后知后觉,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和妈妈在一起,并未觉得什么。第一次觉得天塌下来是有一天回家发现祖宅遭窃了,这对当时只有5岁的我来说,可以说是不小的刺激。看着满屋的凌乱,我哇一下地哭出了声音,我抱着妈妈说,我们搬家吧。至今记得妈妈的神情,无奈却没有丝毫慌乱,妈妈说,搬去哪儿呢?
是的,搬去哪儿呢?虽然当时还小,却也明白我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他回到过我妈妈身边却又头也不回地离开。我记得那一晚,我妈妈彻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我看到了爸爸留给妈妈的信,是一段周华健的歌词: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而最终,他还是离开了,带着一次次的决绝与伤害。在我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父母复婚了,我妈妈因为工作单位的改制,也面临了下岗的困境,于是,我妈妈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很难想象每天白天,她是如何打发那些无聊的时间的,也很难想象她是在哪个瞬间,因为家庭而彻底失去了自我。
转眼间,我读了大学。我妈妈也因为是党员的缘故,被安排到了居委会工作。做上了居委会大妈的妈妈,我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开始练习微笑,开始主动和每个居民打招呼,她变得很努力地工作。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光。
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有大男子主义情怀的父亲很介意她利用平常休息时间去完成工作上的事情,他们大吵了一架,谁也没有妥协。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直到很久以后的今天,我习惯了他们的争吵,有时候为了那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在一旁的我,甚至会觉得有些滑稽,原来这才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
毕业后,我的工作很稳定。我和我母亲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支持她辞掉工作,偶尔还会买些她喜欢的东西给她。但我嘴上从不饶人,经常调侃她、戏弄她,直到看见她骂骂咧咧的样子,我这才尽兴而归。
我经常会觉得这样的模式也挺好,心情不好的时候朝她发发脾气,心情好的时候又变着花样娱乐她一下。仿佛无论我怎样,她都不会跟我争执,在她眼里,我可以永远做一个孩子。
直到新冠疫情的来到,彻彻底底打败了我的想法。本以为大家都会相安无事,没想到妈妈却测出了阳性,而和她在同一个酒店房间隔离的我,自然是措手不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妈妈让我赶紧带上口罩。她又急匆匆地给酒店打电话,要求给我换房间。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间就心酸地想落下泪来,突然间就想起了儿时那个带着我的她,那个独自守着家等我们归来的她,那个重新在工作中找到自信的她,那个被我数落着却总是好脾气地笑着的她。在我能想到的每一个她里,都是我所错过的最难以名状的美好。
我隔着N95口罩对我妈妈说,我帮你穿防护服吧。我妈妈坚持让我不要过去。临走的时候,我妈妈还是向工作人员坚持给我换房间。我好像突然之间就懂得了,在一个母亲面前,做一个孩子是多么的幸福。
此刻,因为症状的关系,我是流着鼻涕和眼泪写下这些的,也许今晚,我也会去方舱。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彷徨和害怕,因为我知道拥有了一个人的牵挂,也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的牵挂。此刻,突然想对妈妈说,如果我们都能再度拥有健康,我一定收收我的坏脾气,也一定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只希望再相见的时候,一切都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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