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风华

这是一个琉璃花姬，与七尺楼容渊的故事。

花姬，是黄泉边的一株彼岸花。因其触犯琉璃塔规，被塔主直接丢到人间受罪。而离开玄力的她只能让她维持六岁孩童的模样。

是日，却被同样是修玄力的七尺楼主，十分凑巧的从边境捡了她回来。后便交给容渊调教。

从此，她就是七尺楼中的一个杀手。

杀手本无情，可她却是个有情的杀手。

任性跳脱，胆大包天，喜爱赌坊酒肆。

容渊，七尺楼主义子。

性格清冷，淡漠，无欲无求，无心无情。

他亦是七尺楼玄法，或名玄灵法师。

在修得玄法之后，便是神坛，只有走上神坛，才可步入神界。

这是一个修行到玄法后必须要履行的使命。若有违背，必遭天罚！

半城风华

01

时间，是一个嗜血的夜，是夜里那一轮明月，是明月让乌云遮挡不住的阴霾。

黑夜，唯她手持一柄利刃，在阴霾下穿梭，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风起了，天空之上有一只乌鸦飞过。

在这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血色之下。

嘎！

空气中只闻到了一撮的，点点的腥味儿。

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嗜血的黑夜下。

“末儿，你又调皮了。”

少女的声音如清水激石，如鸣佩环，仿佛给这黑夜，镀上了灵光。

“我射的很准呢，容哥哥。”

黑夜中容渊拂了拂衣摆，在朦胧的夜色中隐约瞧见了他眉间似有痕迹，继而语出淡漠。

“末儿，莫要忘了规矩。”

真是，又生气了……

你还不是每次都叫我末儿？

末儿不停把玩着手里的利刃，将它拢在袖子里，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容渊的名字。

空气中，似乎又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微微的叹息。

花易末，七尺楼中最小的杀手，却是最胆大的一个。

只因她有一个谁都不敢惹的老师。

容渊，七尺楼主的义子，更是七尺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法。

冷然，淡漠，无情，无心，无欲，无求。

就如他的名字一般，企图容他坠入深渊。

六岁，她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美瞳，是蓝色与银色交错。

是在一年寒冬腊月，她被七尺楼主带回，从此拜容渊为师。

楼主告诉她，容渊将会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而她见到容渊的第一眼，就把他的模样刻到了骨子里。

初见时，他一袭银色长袍，清冷之外，却让她感觉他又是那么的孤独。

就像一个太长时间站在星辰之上的人，使得众人仰望。

是那种遗世独立，却又如此寂寞。

他是老师，也是哥哥，更像是一个可以安睡的床榻。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

从她软软糯糯的唤他老师的那一天开始。

从他冰冷的手触到她的眉眼开始。

七岁，末儿打碎了楼主的琉璃盏。

容渊只淡淡的，面无表情的说，无妨。

她总偷偷的跑出去闯祸，更喜欢听酒楼说书，去街道赌坊捣乱。

后来，又折了少楼主最爱的木樨花。

容渊仍淡淡的，面无表情的说，无妨。

及笄礼，她不顾规矩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捧了一簇香风，如献宝一般的，风中无数萤火虫。

可是，在白天，并不能看到它们展翅的晶莹。

容渊还是那般波澜不惊，淡然处之。

无妨。

她便在所有人或好意或故意的指责中，仍旧那般大胆的我行我素。

少楼主说：“她太没规矩了，胆大包天。”

容渊：“是我惯的。”

少楼主又说：“她太任性了，往后会吃亏。”

容渊不改淡漠：“我在，不会。”

又过了两个春秋。

楼主说：“时间快到了。”

少楼主说：“她该出去历练了。”

而容渊，默不作声。

他总是这样，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模样。

时间，在风中旋转，跳跃，偶尔回过头，去看一看后面。

那个人，是否还会寸步不离？

02

那天……

天空像被刷了无数层黑墨，

浓重的太过，

就像大把大把的头发攥在手里，

因为太多，一不小心全部散落。

就连风，都吹不动，就那样放着。

她终于要去完成第一项的刺杀任务。

他站在山巅之上，静静地，淡淡地，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看着她远去。

没有人能让容渊改变一丝神色，而那日山巅上的风，似乎终于让他有了些许动容。

他的眼神中，化开了一抹忧愁。

再见到她，时隔三个春秋。

双十年华的末儿，原本该是意气风发的。

可……

她眼中噙满了泪水，扑到他怀中止不住的颤抖。

“老师，他……终究还是辜负了我……”

容渊面无表情，风给了他一声叹息。

老师……

那些年，还是容哥哥的。

她这三年，还是将心掏了出去。

那个原本早已应该是死人的，澍玥国国师。

当他一举覆灭那富丽堂皇的国师府，俯视原本覆盖半城的荣华。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他的模样，还是云淡风轻。

他依然面无表情的，手持她曾用来射乌鸦的利刃，对着那个负了她的人，淡漠的说：

“你不该的。”

那人，还未来及去露出一个微笑，便被利刃封喉，一命呜呼。

容渊恍然，那来不及展开的笑意，又是为了谁？

似乎一抹深意，是在嘲笑他吗？

还是？心疼？可怜？

又或是？叹息？

末儿走了。

离开了七尺楼，离开了他。

她走之前的那段时间，那些沉默，那些恨意。

是，恨意。

她对他有了恨意。

是因为他亲手毁了那半城风华。杀了她心爱的他。

“为何。”

“你不该杀他！”

“他伤害了你，就该杀。”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末儿。”

“别叫我末儿！我叫花易末！”

“末儿……”

他还是那么淡漠，那么云淡风轻。

却淡漠的，云淡风轻的，始终唤着她，末儿。

哪怕被她一刃穿心。

就用她曾经射乌鸦的，用他拿来一刃了结了他的，那柄利刃。

他嘴角溢出血来，想再唤她末儿，却怕鲜血因此而喷涌。他不怕鲜血喷涌。

只是……

若是让七尺楼门徒看见了，会杀了她。

“容渊，多谢你教养之恩，从今，不复相见，一刀两断！”

待她头也不回的走远，他终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末儿……”

他的声音，原来也会充满恐惧，原来也会，无助颤抖……

他终于明白了那人最后来不及展开的笑意。

是在告诉他，末儿，她不爱你！

爱？

爱！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爱是什么！

容渊，本就是一个企图坠入深渊的人。

是天生凉薄，无情无心，无欲无求。

是何时？会有了情爱？

多可笑的一个笑话！

容渊站在当初目送她离开的山巅，山巅最底端是无尽的大海。

海浪肆意，海水翻涌，它们叫嚣着，咆哮着。

和着山风呼啸，他一身银色衣袂不住翻飞。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她不爱你。

她走了，带着恨意走的。

玄法容渊，从此拜别七尺楼主，独自一人，在世间追寻，默默守护，那个曾经手持利刃暗夜之下飞射乌鸦的少女。

他以为一世之后，她便可以轮回，他就可以重新来过。

然却，她的记忆，还是随着黄泉的花带回了身体。

他便一世，一世，一世，再一世的守着。

或许她发现了，或许她发现过。

或许她，记得所有，唯独就把他对他视而不见……

是那样强行的？还是刻意的？

亦或者？依然带着恨意的？

彼岸花开，开满黄泉。

琉璃语意，易行末路。

容渊有些悲伤，心情是极度失落的。

她记得所有，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看不见他……

末儿，你终究，还是恨我的……

他离开七尺楼很久了，久到人们都快忘了他的模样。

是时候，该回去了。

03

“七尺门徒恭迎玄法回归！”

“七尺门徒恭迎玄法回归！”

“七尺门徒恭迎玄法回归！”

七尺楼门徒仰天长啸！

三声进！

六声拜！

九声归座！

这是七尺楼与楼主少楼主相同，最高规格的礼！

依然是那熟悉的山巅，如今，却不是他一个人。

少楼主负手而立，声中带笑。

“终于舍得回来了？”

容渊不再是低沉的声音，而是那样轻的，这样被风一吹，就会散了。

“琉璃塔的那个人，他在哪？”

少楼主拧眉，好烦躁的甩了甩袖子，却十分不如意的，被山风吹跑了去。

“哎呀，我得找找，以前的容渊去了哪？”

山风不厌其烦的，又带走了他的一声叹息。

“是啊，以前的容渊，他去了哪？”

风停了，少楼主只听到他后面这一句了。

“告诉我，他是否去了神坛？”

少楼主索性将两只不听话的大袖捉住，统统拢进手里。才慢慢悠悠的说：“他也回来了，和你回归的同一时间。”

容渊沉默了。

少楼主又说：“他忘了在这世间的一切，也忘了她。”

容渊垂眸，原来那个她曾经心爱的人，终究是成了神。

那个人，终究是，忘却了他的半城荣华，更是忘了，应该在如今还深爱着他的她。

不过这么久了，他还是有些懵懂，这情爱，究竟算做什么？

好悲伤，好难过。

可为何人人还要前赴后继的趋之若往？

然而，少楼主攥着袖子的手抻开，从怀中取出半截玉箫。

风吹过，萧声起，是一段空灵的歌。

容渊，忽然明目！

是自从遇见了她，一天天瞧着她长大，一点点让她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

是他早已抹去了那该入神坛的记忆。

是就在萧声起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胸腔都要爆炸。

神坛，是修行到玄灵法师后，即将要去的地方。封神之后，是要回来一趟普度众生的。

而他在人间这么久了，却一直迟迟不肯上去。

这么久了，这人间几世，他只为了她。

不然，他早该与那澍玥国的国师一般，涅槃重生，羽化成神。

是那日在国师府的利刃封喉，是他让那个人走上了神坛。

少楼主重新理了理无处安放的衣袖，轻叹。

“容渊，如今，你真的该走了。”

容渊又看了一眼山外的清风。

“可是她，我还没有找到。”

少楼主忍不住劝了。

“她或许，去找他了，也或许，回琉璃塔了。毕竟她的劫，早已渡完。”

容渊忽的呢喃。

“毕竟她的劫，早已渡完……”

早已？渡完？

可为何，她还在这人间，一世又一世？

她可曾有发现了？可曾有发现过？

他一直在默默地守护，默默地看着。

她还在等着那个人吗？

那个人，那个如今已经登神的人。

他该有多让人羡慕啊……

于是山巅之上，只剩下少楼主一个人。

只剩下，一山的清风。

他看着他卸了一身玄力，往山下跳去！

山风，将他的话带给少楼主传达。

“那你告诉她，我在人间，为她筑了半城风华。一定，比那个人的，更好。”

少楼主重新负手而立，任凭山风吹着他的大袖乱跑。

容渊，你从此，可以忘却世间一切，可以忘却自己曾经是谁。

山风不眠不休，肆意生长。

花易末从少楼主身后走来。

“他走了吧。”

“嗯。”

她浅浅的笑了，眸中却红了。

“真好。”

少楼主转过身，嘴角带着笑，眼中却溢出心疼。

“你和他，还真像呢。”

她的眼泪瞬间掉落，却努力学着他的模样嘴角带笑。

“这是我这几世中，听到最开心的一句话了。”

少楼主似乎不想让两个人那么悲伤，企图说一个调笑的句子出来。

“可是，他真的很笨啊！笨的不行啊！”

她咬紧了牙，不想让难过打败了自己，跟他一起调笑。

“是啊，他真的傻呢。真笨啊！”

山风不眠不休，肆意生长。

少楼主离开了山巅，留下花易末一个人，站在容渊当时目送她离开的那地方。望着同一个方向。

山风将她的声音送出天外，就是不知，容哥哥，你还能不能听到。

末儿，好想你。

末儿，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