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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和九年(公元835年),一位辗转江南、沉沦下僚多年的青年才俊,终于接到了朝廷让他回京任职的诏令。
此时,他已离开京城7年之久。
在送别的酒宴上,他的幕主——前任宰相、淮南节度使牛僧孺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才华盖世,气度豪迈,此去必定前程远大,但你风情不节,恐有伤身体啊”。见年轻人遮掩搪塞,他微微一笑,命人拿来一个小匣子递给年轻人。年轻人打开一看,不由得呆若木鸡,原来里面全是他外出夜宴,留宿风月的记录。
因为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极不安全,所以牛僧孺屡屡遣人秘密保护他,里面就是他手下每次上呈的任务报告。年轻人不仅万分感激,又极其惭愧,他猛然间幡然悔悟,作了一首诗自嘲。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遣怀
这首诗表达了他对这些年放荡生活的深深悔恨,但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绝望和悲凉。
他出身名门,却惨遭变故;他高中进士,却沉沦下僚;他熟读兵法,满腹韬略,却不能驰骋疆场;他只能随着腐朽的时代一步步沉沦;他只能在夜夜笙歌、放浪形骸中麻醉自己高贵而不屈的灵魂。
他注定不能为世人所理解,他在风尘江湖中日渐落魄,只留下几首诗歌和风流才子的名声。他惊天的平乱治世的韬略却被深埋在历史中,隐没在那个黑暗腐朽的时代里。他一生都在悲情中游荡,从未真正安定过。
他,就是杜牧!
一、出身名门
如果列举唐代最有名望的家族,那“京兆杜氏”必定榜上有名。长安城里的民谚唱道“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说的就是长安城里最显赫的两大家族,韦氏和杜氏。
京兆杜氏在唐一朝声名显赫,代代位高权重,英才辈出,光宰相就出过8位,其中辅佐过德宗、顺宗、宪宗三朝皇帝,并写出中国第一部典章制度史《通典》的唐朝名相杜佑,就是杜牧的爷爷。
出生在这样显赫的门庭,杜牧就好似站在一座高峰上,一览众山小,山河辽阔,前程远大。所以他从小就立下了“治平戎策,施治国才,立不世功,上凌烟阁”的壮阔理想。
正当他少立大志、鹰雏试翼时,意想不到的变故过早的来临了。
他10岁那年,他的父亲和爷爷竟然相继病故。庇荫他的大厦瞬间倾覆,荣光和富贵一夜散去,他从豪门公子转瞬成为长安城里最落魄的人。
他和弟弟只能靠分家得来的30多间房屋抵押租聘为生,这些房屋陆续被抵押,他只能带着弟弟频频搬家,居无定所。锦衣玉食的生活成了“食野蒿藿、寒无夜烛”,他一夜之间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小小年纪就尝尽了人间冷暖。
虽然生活艰苦,他并未因此而沉沦,他的远大理想也没有因此而凋零。
杜牧自小聪慧好学,熟读家中万卷藏书,又因此时唐王朝藩镇割据,战事不断,他便有了平定天下,造福苍生,重振大唐的宏愿。为此,他又熟读兵书,博习韬略,立志有朝一日出将入相,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平定天下。
杜牧天赋禀异,16岁就注解了《孙子兵法》十三篇,其中睿智的眼光和独到的见解令人一座皆惊、叹为观止。后人把他的注解和魏武帝曹操对《孙子兵法》的注解相提并论,认为是所有孙子兵法注解中最有见地的两篇,在军事领域里双峰并峙。
到20岁,杜牧已熟读史书经卷,精习韬略,对天下形势和用兵策略已了然于胸。他只缺一片让他驰骋的疆场,一个让他挥洒的舞台。
二、初露锋芒
但此时唐王朝已不可避免的滑向黑暗的深渊,藩镇日益跋扈、宦官把持朝政、党争愈演愈烈。特别是唐宪宗去世后,继位的穆宗和敬宗丝毫不顾及大唐王朝大厦将倾的危局,日益荒诞,享乐无度。敬宗“好游宴,迷马球、打夜狸”,荒诞之事层出不穷,完全没有一点有道君王的样子。他行为传遍天下,百姓多嘘声长叹。
杜牧非常不屑敬宗的所作所为,初生牛犊、一腔热血的他,甚至想将这位昏君当面呵斥一顿。
宝历元年(公元825年)11月,敬宗不听左右大臣劝谏,执意要去骊山游玩。有人列出从周幽王开始,所有游骊山的帝王都没有好的结局,但敬宗听后更加兴奋,非去不可。
杜牧闻听后悲愤交加,写下了气势如虹、声若惊雷的《阿房宫赋》。
……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全诗洋洋洒洒五百多字,借古讽今,叙述了秦国横扫六国,得天下财富。打造精美绝伦的阿房宫,极其奢靡,不惜民力,结果人心尽失,天下动摇。于是“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他感慨道,灭亡六国的其实不是秦国,是六国自己!灭亡秦国的也不是天下人,是秦国自己呀!
但天下人从不吸取前车之鉴的教训,“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杜牧以《阿房宫赋》露骨的讽刺了骄奢淫逸的唐王朝统治者,如果不以此为鉴,必定会重蹈秦亡的覆辙。
《阿房宫赋》一出,长安震动,天下传颂。其磅礴的气势和精美的文采让世人侧目,杜牧由此声名远播。
宝历二年(公元826年),25岁的杜牧对天下形势和政局已了然于胸。作为名门之后,他为王朝危亡、百姓受苦而深深担忧。但他纵有满腹韬略、惊世之才,却没有用武之地。他只能把满腔的抑郁悲愤,泻于笔端,跃然纸上。
……
如何七十年,汗赩含羞耻?
韩彭不再生,英卫皆为鬼。
凶门爪牙辈,穰穰如儿戏。
累圣但日吁,阃外将谁寄?
……
关西贱男子,誓肉虏杯羹。
请数系虏事,谁其为我听?
荡荡乾坤大,曈曈日月明。
叱起文武业,可以豁洪溟。
安得封域内,长有扈苗征!
……
聊书感怀韵,焚之遗贾生!
安史之乱后,朝廷包羞忍耻已70年,天下难道再没有韩信、彭越那样的英雄来收拾乱局,重整河山吗?他自忖已有了平定藩镇、安定天下的良谋韬略,但却因为是一介布衣,而报国无门。悲哀呀!他只能把这些彷徨失意烧给同样怀才不遇、同病相怜的千年前的天纵奇才贾谊。
贾谊的远见卓识、雄才大略并没有被汉文帝赏识,最后郁郁而终。他此时的心情,也许只有贾谊能懂。他深切体会到贾谊的悲苦和无奈,他不想像贾谊一样壮志未酬,郁郁而终。
虽身处乱世,他也要奋力一搏!
于是,他准备开始科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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