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小杨报导众未信,牛犯供词惊煞人
第39章:先进典型口才衬,幽默宣讲套路新
孙大保上班不到一个月,宋天瑞就被叫到市委宣传部,会同有关部门研究安排见义勇为的救人英雄、青年标兵孙大保到市里作现场报告。
厂长马怀曾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特意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怎样把这个报告做好。他看了一眼与会的人员说:
“孙大保同志奋不顾身,舍己救人,对社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他自己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最近他的转变又非常显著。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涌现出来的英雄先进人物。人物典型,事迹突出,这可有得讲,得好好讲讲。
“可据我所知写讲稿上台发言又不是他的强项,今天把你们几位召集来就是和厂政工处的同志一道研究这个报告怎么讲?讲什么?假如他报告作得不全面、不生动、不深刻、不精彩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机修车间团支部书记纪连德最善于演讲,故也被请来参与研讨。这会儿听了马主任的开场白他有点不大舒服,心说:生动不生动、精彩不精彩那是孙大保的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这个马大炮真能乱讲。因此说道:“厂长,这上台作报告,好比学生进考场,怎么答卷得靠学生自己,老师和家长只能在考前帮助复习和选择重点题目,尽管着急也使不上劲不是?再说了这作报告和打流氓是两码事,有时候作报告比打流氓还难。”
杨淑芳立刻反驳说:“你说得不对,怎么能说作报告比打流氓还难?闻声救人刻不容缓,与歹徒搏斗性命攸关。报告怎么作容我们研究讨论,好好练练任谁都可以上台讲,与歹徒拼命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你说哪个难?”
小杨的潜台词大家都听得明白,说得纪连德脸上有些发烧,他看了看厂领导说:“孙大保平时在小组发言说得都不流利,要在那么多人面前作报告我还是认为没有把握。”
今天杨淑芳好像有意和纪连德唱反调,说:“孙大保上班那天在欢迎会上不是说得很好吗?怎么说他在小组发言都不流利?”
纪连德说:“他知道上班得开欢迎会,就那么几句话在家背了一个月可不说得流利?几百人上千人的大会场你让他讲讲看?”
徐干事说:“就是啊,正因为没把握马主任才让咱们研究呢,我觉得让他脱稿讲是有一定的难度,要不还是由我们研究写一个讲稿?让他照本宣科念?先在咱厂里讲,练熟了再去市里。大家看看这样妥不妥?”
王本洲说:“我看报上的那篇报道写得就不错,还用再研究啥?让他背会了不就行了吗?”
宋天瑞说:“那不行,他自己讲的与别人给他写报导那是不一样的,角度不同嘛。”杨淑芳刚才的话触动了他,是啊,那天欢迎会上孙大保讲得挺得体,挺流利呀,没让他讲怎么就担心他讲不好?以前是以前没准现在就能讲好,想到这他站起来说:“要不这样?先让他自己准备准备就在厂内或车间里先讲讲,咱看靠不靠谱,如果实在不行咱再想办法给他写稿?”
“行,我看行。”大家对这个建议都没有异议。
“宋处长,你找我?”
“快来,坐下。大保啊,你上班以后的表现让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希望你把这种精神保持下去。你父亲为什么一直受领导和群众的尊重?就是十几年如一日嘛!在这一点上你还真得向你父亲学习,贵在坚持,啊!是不是?”
“是,是!”
“大保啊!你做了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市里又授予英雄称号,大家都想听你亲自讲讲。怎么样?”
王晓晗知道这个讲座是无论如何也推不掉的,既然推不掉那就只能讲好。关于这样的讲座他在电台里听过几次,什么路子他清楚。什么叫生动?把听众讲笑了就叫生动。
“宋处长,在哪儿讲啊?给谁讲?”
“嗯,先给你们车间讲,完了再做全厂报告,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讲好?”
“那讲的内容呢?是单讲赴宴斗鸠山呢还是讲整出的红灯记?”
“扑嗤”,老宋不禁笑了,没想到这个孙大保还挺幽默。“看来不用我指点了,你理解得不错,讲嘛?当然要讲整出的红灯记。无论是戏剧还是电影,都有铺垫和高潮,智取威虎山的高潮是‘舌战小炉匠’,沙家浜的高潮是‘智斗’。你的报告高潮当然是救人。高潮自然精彩,但铺垫也十分重要,你看是你自己准备呀,还是找人帮你写?”
“宋处长,还是我自己先准备吧。”
“好,给你一周的时间准备。”
谁也没有想到,孙大保的讲演是从评说改名开始的:
“同志们!可能大家都知道吧,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有的人便改了名字。像什么宋福至、宋吉祥啊,王德臣、王德贵呀,什么刘祝财、刘祝运呐…这都是些挺吉利的名字,可因为寓意太旧有人就想改,再有就是出身不好又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为了和反动家庭划清界限要求改名换姓的。
“我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那会儿也有人劝我改名,说:‘大宝大宝的多俗气,你改名叫孙洪伟吧,咋样?红色江山保卫者,洪大雄伟多有气势。’还有人说:‘要不就叫孙继业,继承老一辈的革命事业。’
“其实如果按我们家的家谱我应当犯家字,应当叫孙家宝。我们孙家的排字是:继兆成家业,立世国法兴,玉喜丰年庆,满殿晋忠臣。具体的叫法是每句的前四个字在中间,后一个字在最后。
“说句实话,我对改名这事有点看法,觉得有点政治投机的意味。名字是长辈给起的,哪能说改就改。所以当时就说:‘我不是宝贝的宝,是保家卫国的保。再说了名字就一个人的符号嘛,革命不革命进步不进步也不是由名字来决定的。你看陈永贵、王进喜名字旧吧。可他俩却在各自的岗位上作出了骄人的成绩,是工农业战线上的两面红旗。’
“旧社会劳动人民没什么文化起名可不就是恭喜福贵,招财进宝之类的吉祥字。虽然我认为大保这个名没有改的必要,可这么多年来我只要家里拿我当宝,却没怎么想自己肩上有保家卫国的责任。这次我从阎王爷那跑了回来,明白了个道理:人活着就得活出个样来。大夫说我要是再晚十分钟到医院就没救了,血流干了嘛,是不是?所以现在我对生命比以往更珍惜。
“我要告诉大家:我要把这次救人立功作为我人生的转折点。今后我要努力改掉以往的不良习惯,坏毛病,珍惜每一分钟,像雷锋说的那样,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服务当中去。我已经和家里商量过了,为了和以前的我有所区别,从现在起我还是按我们老孙家的家谱排名,正式更名叫孙家宝。
“有同志说了:为啥不趁这机会起一个革命一点或是大一点的名字?为什么只改一个字?说实话咱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嘛,就算你会一点小把式也不能叫孙扬威、孙震东吧?就叫一个普通的名字最好,把中间那个大字改成家字,我想我当不起一个大字。
“以前的孙大保没了,今天坐在你们面前的是继承老一辈革命事业的孙家宝。什么是宝?毛主席说:世间一切事物人是最可宝贵的,有社会主义觉悟,能为社会做贡献的人就是宝。这样的人既是家里的宝也是国家的宝,我今后就力争做这样的宝!
“另外就是在家里老人可能还会叫我大保,老人给起的嘛,你叫他们改口他们会觉得别扭。尤其是我奶奶,她老人家今年快八十岁了,一点也不糊涂。要说促使我思想转变起作用最大的当然是宋处长、我父亲,可我奶奶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她老人家在旧社会吃了不少苦,所以倍觉今日新社会的甜。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大道理她不会讲,仅凭着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对我的工作就不断的提出批评和要求,每到年终时她总会问:‘大保啊,你在班上干得是不是不咋地啊?’我说:‘没有哇。’‘不对吧?你看这屋里的东西:暖水瓶、铝焖罐、毛毯、被罩哪样不是你爹得的?怎么没见你得一样?’
“我心里不痛快,心想:这老爹也太实在了,你那么多奖给我一样糊弄糊弄老太太不就完事了,省得她总数落我不是。我含含糊糊地说:‘我当然也有哇,怎么没有?那个不就是我得的吗。’我随手一指焖罐。哪知道我奶奶她不好蒙啊,见我撒谎就开骂:‘小兔崽子学会说假话了,啊?哪次得奖不是有奖状就是有证书,你奶奶虽说没上过学可孙成文孙大保几个字还是认得的,你有奖状吗?你在工厂干得就是不咋地!我跟你说,你就是个是趟郎子。’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趟郎子?’‘这还用问?单位给你爹发奖状、发证书、发奖金、发奖品,我就没见过给你发过啥东西!’我臊得实在不行了就小声分辩道:‘怎么没发?那,过年过节不是还给我发电影票了嘛?’”讲到这台下哄笑起来。
“今年本来我想努努力争取年底也得个什么奖,别的奖实在得不上得个满勤奖还行吧?谁知四月份我又出了工作事故,不小心把床子顶坏了,我挨了批评受到了处分。心想:完了,不但今年得不到奖,近一两年内得奖这事对于我来说就是李双双死男人—没喜旺(希望)了。
“是啊,我拿什么得奖?我不从家里拿钱赔给厂子已经万幸了,受罚期间还想得奖?我没从自身思想上查找原因,而是认为这两年不走字,点背。同志们!打那以后我不是想怎么安心上班工作,而是想怎么调出去。我想反正在这也臭名声了,换个环境,重打鼓另开张一定能干好。
“这个单位不行,别说你犯错误,就是不犯错领导还说:你父亲是省劳模,对你要求就得高一些,严一些。我当时就不喜欢听这话,他是他我是我,凭什么对我就高标准严要求?父亲见我工作干成这样,自然是非常的脑火,看我什么都不顺眼,我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可对他的说教、申斥、怒骂还是有挺大的抵触情绪。
“他把我骂急了我也还嘴,我说:‘总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赖到我身上吧?啊?你们就没有责任?’我爹说:‘我们有什么责任?’我说:‘人家姑娘媳妇背地都管我叫香子!你们知道为啥?还不是因为你们把我生得这个模样?’我爹不明白说:‘模样咋啦?’我气他说:‘你们要是给我生个国字脸,浓眉大眼,啊,鼻梁直嘴唇厚、皮肤黑红,啊,一副典型的工农兵形象看她们谁还敢给我起这外号?’”台下又哄笑起来。
……
“那天晚上,我想回家又不愿意回家,顺着大道前后溜达。思想斗争很激烈,能调走最好,要是调不走咋干呢?正在这时我发现前面二百米处有三个人影在晃动
……
“关于我打歹徒一事啊,我知道厂里有多种说法,有的说:这小子平时装熊,其实身上有功夫。也有人说:那仨歹徒是喝醉了,是我捡个便宜。还有一些更离奇的说法,要怎么说那些个反动学术权威对历史考证不靠谱呢,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事:什么谁跟谁是什么关系啦,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起兵造反啦说得煞有介事,其实都是胡扯。别说那么远就眼前发生的事都有好几种说法,今天我要澄清的是:那三个歹徒确实都没醉,我是没事时练了两手,可也没像有人传的那么悬。
“啊,我这接到了一张纸条,我念一下:‘不管你有大本事还是小本事,你都亮一手让我们瞧瞧,不比你讲更有说服力?’嗯,这是谁写的呢?一定是说那三个歹徒都喝醉了,是我走了狗屎运的那位吧。(笑声)好吧,今天反正在这的都是咱厂里的人,我就放肆一把。我虽然没有大本事,但小本事还是有一点,要么怎么敢冲进榆树林呢?”
说着他起身来到台前,弯腰给大家行了个礼,然后拉开架式:首先站了个丁字步,上身向后动了一下再向前俯身一探,右手面前一撩左手拳突然向前打出!收拳、拧身、然后左脚迅速踢出、收腿、双脚并拢上身向下一挫向上一长来了个旱地拔葱‘砰’的一声做了个前空翻。站定后冲着台下一抱拳微笑道:“献丑了。”然后回到座位。
台下的人都看呆了,孙家宝(从这以后称王晓晗为孙家宝)打拳、踢腿、空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招式干净利落,姿势飘逸优美。顿时赢来一阵喝彩声。
“好哇!太好了,再来一个!”
主持会议的宋天瑞说:“孙大保,不,孙家宝的伤刚好,不宜做剧烈运动。露一手就行了。啊,接着讲吧。”
孙家宝讲得轻松流利,语言幽默,听起来既真实又好笑。把个宋天瑞喜得合不拢嘴,谁说家宝不会讲?这讲得多好哇。拉练时刘国军不也是讲了改名?同样是评说改名你看家孙家宝讲得多好,没法比嘛。一是觉悟问题,二是水平问题。宋天瑞再一次为拉练那次讲用会的安排感到后悔。
机修车间包括纪连德、吕丽芸在内的一干人都听傻了:这小子不但会讲而且还懂得抖包袱,虽然惹得大家笑却听不出是有意搞噱头,这还是那个孙大保吗?
是啊,这还是那个孙大保吗?虽然众人都觉得奇怪,却没有一个人质疑孙家宝的身份,谁能想到讲台上的孙家宝是孙大保的同胞兄弟王晓晗?即使是有同胞兄弟怎么可能在那么巧的时间内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不经造物主宣示谁又能想得到?谁又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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