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老之年 何去何从

作者: 明庶风 | 来源:发表于2016-10-27 08:18 被阅读171次
耆老之年 何去何从

1.

早上爸爸打来电话的时候,林晨还在做文案。熬了一宿,她双眼布满血丝。林晨接通电话,有气无力的说道,喂,爸,电话那头林晨的爸爸声音沙哑地说道,晨晨,你请假回来一趟,你爷爷去世了!

林晨的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患有非常严重的静脉曲张、关节炎和腰腿疼,不仅活动很不方便,而且发作起来疼痛难忍。虽然一直在治疗,无奈年事已高,不仅不见好,还越来越严重,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

林晨的爷爷当年从内地逃荒过来后,便定居在了西苑市周边的一个农村里。村里当初绝大多数都是王姓人,林晨爷爷一家当初到这儿的时候,受尽排挤和刁难。还好,林晨的爷爷任劳任怨,起早贪黑,苦心经营,终于顽强的在这儿扎下了根。

但即使生活苦如黄莲,林晨的爷爷却坚持让两个孩子读书上学。两个孩子倒是十分争气,都学业有成,林晨的爸爸当了老师,姑姑成了干部。毕业分配后,林晨的爸爸一直在老家教书,林晨一家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一家人吃穿不愁,其乐融融。

幸福甜蜜的十几年一晃而过,林晨上高中那年奶奶去世了。一年后,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林晨一家搬到了西苑市,开始了城市生活。刚开始,林晨的爷爷也随他们搬了过去,可是待了没几天,爷爷吵着就要回老家去。他的理由很简单,在城市里待着太闷,成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家里人拗不过爷爷,便随了他的心愿,送他回了老家,节假日便过去看望下他。每次回去,林晨都感觉到爷爷虽然看起来很开心很自在,但难掩那份失落和孤独。林晨总会想,我们不在的时候,爷爷一个人是怎么熬过那些日日夜夜的,怎么面对那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

而对爷爷来说,比孤独更残忍就是病痛地折磨了。由于年轻时长年累月高强度的劳作加上生活条件很差,到了晚年便患上了严重的静脉曲张、关节炎和腰腿疼。刚开始,爷爷对于治疗还信心十足,甚至要求爸爸和姑姑带她去看病,但毕竟岁月不饶人,不仅没有治好,甚至每况愈下。慢慢的,爷爷的信心也被消磨殆尽了。他说,算了,回家吧,不治了,除了花钱就是受罪,我回家待着,不仅心里舒服点,兴许还能早死几天,到这把年纪还受罪,我也活够了。虽然家里人还在坚持,但爷爷却异常坚决的回了家,不到一年,便去世了。

林晨回到家,家里人正在忙着丧事。看着爷爷的遗像,林晨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木然跪下来,一把一把地烧着纸钱,一窜一窜的火苗将她的思绪带回到了过去,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一切都如那火苗一般转瞬即逝,化为青烟和灰烬。

2.

办完丧事,林晨和爸爸到爷爷生前的好友王爷爷家去做客。

王爷爷一家马上要搬走了,去几百公里开外的离都市生活。王爷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几年前就搬到离都市去了。离都市地广人稀,就业机会多,大儿子搬过去之后在那边一年四季以打工为生,虽然也很辛苦,但他说,比在老家种庄稼好多了,同样的付出,打工收入更多,还不用看老天爷眼色。

二儿子则一直待在老家守着祖业,侍弄庄稼。每年农闲季节,他都要去哥哥那边找活干,挣点额外收入补贴家用。去了几次之后,慢慢的他的心态也变了,他也想变卖家产,放弃庄稼,搬到哥哥那边纯粹以打工为生。酝酿了几年之后,今年他和妻子终于下定决心,开始移居行动了。

林晨去的时候,王爷爷一家正在收拾东西。林晨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家里快要被搬空了。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暖洋洋的。王爷爷正在慢悠悠地吃饭,他满脸愁容,不时在唉声叹气。乘王爷爷儿子出去干活的间隙,林晨问他,爷爷,那你想不想搬去那边。王爷爷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眼眉低垂,长叹一声,哎,我肯定不想去那边,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我老伴也埋在了这儿,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我去那边有什么意思。

林晨安慰道,爷爷,你去了那边,就可以和两个儿子团聚了,肯定能享福。王爷爷说,我一大把年纪,手脚不灵便,别给他们添乱就行,还谈什么享福。

……

因为他们还要忙着收拾东西,林晨和爸爸聊了一会儿之后便出门了。走出很远之后,林晨回头一看,王爷爷拄着拐杖,拖着颤巍巍的身躯,还在定定地注视着他们。他白花花的胡子在冬天的寒风中飘零摆动,像极了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

3.

从老家回来,林晨又陪妈妈去了趟姨妈家。姨妈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房间里虽然收拾的干净利索,却感觉冰冷孤独缺乏人气。姨夫前年去世了,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工作,逢年过节才能偶尔回家一趟,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屈指可数,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度过。还好生活在农村,邻里左右互相认识,平时还能拉拉家常聊聊天,有个什么急事还能照顾一下。

姨妈她们村很快要被征用了,补偿款虽然还没到手,但应该比较可观。没有了耕地,姨妈不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地里劳作了。她的两个女儿工作小有成就,收入不错,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姨妈本来还想出去打工,但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她便闲赋在家,提前进入了老年状态。接下来,她还计划在市区买套房子,享享清福。

晚上躺在床上卧聊的时候,妈妈劝姨妈再找个男人,两个人在一起,还能有个说话和相互照应的人。姨妈说,她也有这个想法,但两个女儿门槛高,条件多,找过的几个人最终都没成。妈妈说,你得抓紧时间,毕竟越老越不好找,你的两个女儿夫家都在外地,她们既不会回来和你一起生活,你也不大可能追随她们而去,还是早计划,早打算的好。姨妈长吁一口气,无奈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咋样。说完大家都沉默了,几个人辗转反侧,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4.

圣诞节那天,林晨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她的城市。一下车,一阵猛烈又刺骨的寒风席卷周身。林晨把头缩在衣领里,艰难的朝家里走着。

忽然,她发现街上出现了好多好多的老头老太太,三三两两的走着,兴高采烈地说笑着,林晨想,这儿是写字楼、商业区聚集的地方,没有超市,也没有菜市场,莫非是那个商家又在搞什么促销活动?怎么吸引了这么多的老头老太。

走着走着,林晨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是隔壁陈阿姨。林晨问道,陈阿姨,今天这儿有什么促销活动吗?怎么来了这么多老年人。陈阿姨用神圣又兴奋的表情说道,今天是圣诞节,我们去教堂唱诗祈祷去了。林晨心想,陈阿姨退休前从来不信什么宗教啊,思想怎么悄然转变了,还变的这么虔诚了!最让她诧异的还是,怎么好像一下子突然冒出如此多的老年信众!

寒风吹乱了林晨的发丝,她的心情也如这发丝一般凌乱。她想,当我们老了,我们的身躯何去何从?我们的亲人何去何从?我们的生活何去何从?我们的灵魂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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