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的甜饼

甜饼是一种蜜糖般的联想。那种有颗粒感的甜，那种碎屑的甜，那种萦绕不去的甜。壁炉旁，餐桌上，伴着欢声笑语，或者午后咖啡。

但是，甜饼如人生，不是只有童话的意象。

我听过两个真实的故事。

有家甜品店，每种甜品都有试吃。一个小伙子在里面打工。有位老绅士，每天下午都到甜品店来，要不同的试吃品尝。颇有风度地说，嗯，不错；评价讲究，这个还需要加一点香草，那个传统杏仁饼，杏仁要少一点，才更接近传统的风格……说得头头是道，却从来没有买过。可以看得到他衣服考究，却有些破旧，但依然干净。有一天，小伙子说，老先生，你喜欢吃可以带一份走的。不想老先生的脸一下涨的通红，风度也没有了，粗声粗气地问，难道你觉得我买不起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扔在柜台上，点心也没拿就走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小伙子说，那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另外一个是留学生讲的。她在德国的时候，学生宿舍里有位打扫卫生的老婆婆，穿着干净，谈吐优雅。她毕业的时候，老婆婆请她去家里坐坐。这位打扫卫生的婆婆，竟然住在一幢古老的城堡里。整个城堡只有她一个人。她说，城堡是她的祖上留下的，她的祖上是贵族。可惜到了她这一代，没有什么出息，无力请佣人，就自己一个人住着，还要出去打打零工。留学生问，为什么不把城堡卖掉呢？那样不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吗？老婆婆摇摇头说：这是我的亲人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没有能力让这座城堡兴旺如初，已经非常愧疚，怎么能拿它再去卖钱呢？能守住它，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家族做的事情了。

老婆婆送了这个留学生一盒自己烤的甜饼，她说，这是“外婆的味道”。那个小留学生说，那绝对是街边的甜品店买不到的味道，最原始的小麦香，但烤的极其精致，恰到好处，简直让她联想起大观园里那千万道工序烹调的普通茄子。

她知道，也许今后，她们都不会再见了。老婆婆所有的友谊，都在这个极度用心烘焙的甜饼里。

她只是说了一声，谢谢。没有修饰，没有安慰。老婆婆笑了，依然优雅。

那种贵族的甜里，充满了甘苦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