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慕波mmm

地坛是个公园,又不仅仅只是个公园。
虽然现在的它已经成了京城老头儿们的晨练场,但史铁生的存在依然让它有更多一层光芒。那时推着轮椅、每日来地坛打发时间的年轻人走了,可二十多年里,他和它都没有被遗忘。
一
“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这文章都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各自等待了四百多年和二十多年。
很小的时候读你,道理朦朦胧胧地想,想不尽人世漫长、岁月流光,只念想一座光芒沉静的古园,满园静谧安详;长大的时候读你,句子反反复复地绕,绕不清过往微妙、未来渺渺,只一次次重回古园,看红墙斜切下的一溜阴凉。
此刻我眼前的阳光,是不是一如当年你笔下的模样?
我一寸寸、一步步从每一个角落走过,寻找当年你的车辙。我一条条、一道道抚过古柏的沟壑纹路,怅想当年你掌心的温度。
我想遇见,你的世界。
二
“比如说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仅是为了收藏。”
比如说故事,有些是用于分享的,有些仅仅是为了私藏。
我在读书后的第五年秋天第一次来到古园,碧空如洗、祭坛安静空旷,我听着远处缥缈的琴音就想起了你夜半听过的唢呐,一样的悲怆又欢快、缠绵又苍凉。果然,有时一瞬间使人想起一生又忘了一生——在人生最狂妄的年纪里忽而残废了双腿是什么样的深痛?每一天独自徘徊在无人的古园有怎么样的纠缠与渐悟?究竟怎样才能坦然地面对一切欲望、恐慌与最后的长逝?你反复思索,关于生死,关于命运,关于岁月,关于天地。地坛秋天植满银杏的长街美到极致,满园弥散着你笔下那熨帖而微苦的味道。
我在来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再一次走到古园,浓云低压、四周沉郁死寂。默默走上祭坛,站在正中闭眼倾听四方,有鸽子从头顶飞过,留下满天凌乱的声响。处处的压力步步紧逼,生活冗杂琐碎,前路茫茫、又没有宁静的心绪,可是我尚未如你一般经历过那样多的失落与质疑、经历关乎生死的悲欢别离。我人生至此所遇到的所有挫折苦楚,都不能与你相比,若是这样想来,我是否已经很幸运了呢?是否更应该学会拥有你的豁达与乐观?坛上空阔,你的文字从四处向我涌来。重读一遍早已念熟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久熬一副良药来抚平杂乱的心。
我在踏入大学的第一个春天又一次回到古园,阳光明媚、肆意挥洒灿烂。依旧扔下书包静静立在中央,倏忽间像是与你、与这园子心意相通一样。时光和故事混在一起,终究有了安定人心的力量。历经波折、历经纠缠,历经怀疑和犹豫,最终回归坦荡的平淡、静寂的欢喜。二十年之前的你,是否一样有过这样的时刻?融融泄泄的阳光下,恍然间能看到那轮椅上年轻人淡淡的笑容,一直未变。
三
“必有一天,我会听见喊我回去。”
必有一天,我也会听见对我的召唤。
我没有如你的病躯,大抵还有漫长的时光正等着我去一点点走过。可是,可是呐,总有一天,我此刻依然墨黑的头发也要花白了,此刻依然澄静的眼眸也要混沌了,总有一天,我也要面对人生再没有转寰的尽头——那个时候的我,可不可以有像你一般的平静释然?
人活着,价值何在、追求何在?每一刻,和茫茫浩浩的苍宇相比,我点点滴滴细腻微妙的感情与思绪,有没有存在的意义?我读你的《病隙碎笔》,读《灵魂的事》,却还是停在《我与地坛》上移不开目光——“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你说人真正的名字是欲望,你说你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有时你的字里行间全是质疑,一问一问全敲在我心上——我是否也能遇到一个人一件事,使它之于我、正如写作之于你?什么是我为了生存而找的理由?
你说人向前的每一步其实都是走在通往终点的路上。那,当我面对我的终点,又会怀着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欣悦、怎样的悔意?
四
“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我若是离开地坛,地坛也不离开我。
每当看到你的照片和文字,都觉得与这古园气质相合——和石门,和长街,和寂静的落日与苍柏气韵一致,都是质朴的、纯粹的,恍若还带着默默无言的笑意。与其说是一种形象,不如称为一种状态和心境——且是地坛独有,你独有。
世间有纷扰而心无纷扰,世间有困苦而心无困苦;有着那样明亮的目光与笑意的,大抵只有你、只是你了吧?
我每次走到你的地盘都留恋着不想出来,从地坛到《我与地坛》。一步步踏在灰白的石砖上,就好想让时间停留在那一刻再不向前。或者,或者就让我的一生都浸润于此吧——浸润于这样安宁的坦然、静默的欢喜。
始终相信读到你是我的幸运。
感谢遇见,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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