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

监控下的爸妈

我把父母“监控”了起来，而且还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疫情的原因，父母这两年几乎没怎么工作，就在家的附近打打零工，赚个零花钱。好在我和弟弟都顺利毕业，我也成了家，他们倒也没什么负担了。

今年刚过完年，父亲给家里所有人说要养羊，我和弟弟第一时间就反对，告诉他养羊又脏又累，身体会受不了，母亲也劝他不要瞎折腾。

父亲觉得家里所有人都不支持他养羊，在视频里对我和弟弟嗓门大了起来，抱怨我们对他过于约束，他说趁他身体好，还能多挣点，不能因为疫情在家里闲着。

他一辈子好强，这些年为了供我和弟弟上学吃了很多苦，因为这两年疫情的原因，在家闲了一段时间，性格上的争强好胜，让他不满足现在的“打工生活”。

于是那天，他瞒着母亲，开着三轮车，去乡下收了几十只小羊羔回来，养在了对面的老房子里。

等母亲回来，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说他什么，我和弟弟也觉得他在家里有个营生，心情也愉快很多，就赞同了他养羊。但前提是要安装监控。

装监控这件事其实我在养羊之前给父母说了很多次，父母不愿意我花那个钱，每次也就敷衍了事，一直拖到现在。

让我有这个想法不是凭空的。而是有一天下午三四点左右，我在电脑前忙完工作，有点心神不宁，突然就想给母亲打电话，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给母亲打过电话，打了两次没人接，我又开始打，第三次终于打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语气有点微弱，我问母亲在干什么，她说在睡觉，我又问她怎么下午四点多了还在睡觉，她说今天比较困。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母亲这才支支吾吾告诉我，下午在家里干活的时候，突然脑袋一阵发晕，好在她扶着桌子，意识清醒的她赶紧给父亲打了电话。

父亲回家后，带着母亲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母亲是高血压，给母亲叮嘱了一下，开了点高血压药就让他们回来了。

母亲虽然有些胖，但身体一向还好，突然听到她得了高血压，我的心一下紧张了起来，高血压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但是血压一旦高上来，身边要是没个人看着，后果不敢想象。母亲也一贯不爱吃药，更是让我担心。

于是在这种隐隐的担忧下，我给他们说了装监控的事，但并没有说是因为要“监控”他们，他们觉得在家里没有必要，又不想花这点钱，所以就拒绝了。

这次父亲养羊事件，给我提供了一个光明正大劝说他们装监控的理由，我告诉他这下不装监控也没有办法了，羊丢了都找不到。父亲心疼他的羊仔，这才同意让我们买监控。

买回来之后，他们由于不懂，折腾了好几天才安装上，弟弟让我下载好软件，说监控还装了麦克风，让我试试说话他们在家里能不能听到。

父母不懂监控还有“隔空说话”的功能，我也怕吓到他们，每次打开摄像就静静地看着，镜头里只能看到对面的老房子和家门口，所以我偶尔看到他们在门口坐着聊天或者经常去对面的老房子喂羊。

母亲打电话说一只老母羊生了两只小羊羔，喂不过来，经常不给小羊吃奶，于是父亲总是半夜起来去给小羊羔喂奶，刚生出来的小羊羔懵懵懂懂，没喂几天就把父亲当成了他们的“妈妈”。

那天我无意中打开了摄像头，看到父亲从对面老房子走了过来，后面跟了一只小羊羔，小羊羔走路还不是太稳，走几步就看不到父亲了，于是三步一回头，踉踉跄跄地跟在父亲后面，父亲一直没有发现，直到小羊羔“咩”的叫出了声，他才回头看到小羊羔。

父亲转身过去，宠溺地摸了摸小羊，又把它抱起来，朝老房子走去。

有时，我也会看到父亲在对面的一块地里除草，或者路上晒一些羊吃的菜叶子；有时还会看到父亲拉着板车在路边铲土，铁锹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监控之下，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也并不知道我在“监控”着他们的一切。

那天下午，我特别想和他们开个玩笑，于是我打开摄像头，按住麦克风，喊了句：“妈，你们吃饭了吗？”

手机那头传来一句“谁呀”，是母亲的声音。母亲不知道是我，于是我看到她和父亲走出大门，两边张望，我又喊了句：“我在监控里呢，我能看到你们，你们看不到我！”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转过头对着摄像头，说了句：“这监控还能说话呀！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我看着镜头里的父亲和母亲，眼睛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父亲在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