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写诗，应该是一类事，不存在哪个更高级，哪个更低级。小学老师教作文，总放不开手脚（也是因为小学老师普遍水平有限）。很长一段时间，老师们用一本《大鼻子作文》作为教授作文的参考材料。如今看来，我用不堪入目四个字形容其书内容也不为过。为了写多，还总让孩子们不断地在名词前面加形容词，平日还要配合练习——扩句，直到把一个句子写的面目全非。
其实无论谁在写，写什么，语句都要力求精简，与其叙述，不如表演。动态演示勾勒的场景，生气昂然，意象浮现。
杜甫在描写场景，把握动态演示方面，手法娴熟，我们看他与王维同写的《少年行》
品杜甫——静态，动态
少年行四首 （节）
唐 · 王维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王维这组诗，就技巧而言是成功的作品，写的不错，也被选入语文课本。描写了一群急人之难、豪侠任气的少年英雄。
初读，我们似乎能体会到诗中少年的意气风发，可再一细读，少年郎究竟相貌如何，身高几尺，如何豪侠……因为没有动作，读者只能只凭借“游侠”二字而知。可这游侠是金庸样的还是古龙样的，我们不得知。
而叙述式的“相逢意气为君饮”很抽象，怎样才算是“意气为君饮”？不容易在读者眼前提供一幅恣情纵饮的真实场面。在欣赏杜诗少年郎时，大家可以尽情品味他是如何让这少年自己来表演的。
品杜甫——静态，动态
再来看杜甫的这首《少年行》：
少年行（节）
[唐] 杜甫
马上谁家白面郎，临阶下马坐人床。
不通姓氏粗豪甚，指点银瓶索酒尝。
杜诗的“白面郎”比王诗的“少年郎”要具体的多，有色泽，有图像，可以诉诸视觉。
再来看少年的动作，把马直接骑到人家阶前，下马，公然上堂，直坐不辞，非但不报姓名，根本一语不发，伸手指向银瓶，你能想像少年说话的语气，神态吗？“把酒拿来！”完全动态的表演，这非才非侠的贵家子弟，粗豪的意态神情，跃跃欲动于纸上。
所以杜甫不用“某家少年”，而说“谁家”，这两字在唐代有点激切的骂人意，有点类似“那什么东西”。可这样一位相貌可以，又豪情恣意的少年，却并不那么令人讨厌。毕竟年轻嘛，盛世之气，潇洒正当。
仇兆鳌在《杜诗祥注》中说：“此摹少年意气，色色逼真，下马坐床，指瓶索酒，有旁若无人之状，其写生之妙，尤在不通姓氏一句。”
品杜甫——静态，动态
杜诗之妙，无人能及。
要我看来，杜诗场景，一流导演拍摄的电影；王诗场景，二流导演拍摄的电视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