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张郎是张郎——天书论情之殷离

天书论情的系列里和张无忌同船的四个女子之中，曾经写过周芷若和赵敏，可是没写过小昭和殷离，也许是情绪使然，这几天刚过了自己的二十九岁生日，已进而立，似乎该有所反省，在这反省思考之中突然想起了这个回目。凑起来，写一下殷离吧。

新版倚天屠龙记中的殷离

殷离的身世，不可谓不苦；自小就因为母亲不被父亲宠幸，而杀了父亲的爱妾，却逼得母亲自刎。这样的一段经历，足以说明殷离性格当中的特征，应该是颇有些神经质的性格。这样的人物大多不善于人交流，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相应的，在这样的心境之下，也就极易激生出偏恨之心。说老实话，俗世之中，很少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最多也不过是有些怜爱吧。就算是张无忌，从大漠历险，到荒岛余生，对于殷离恐怕也不能分的清楚是爱多一点，还是可怜多一点。

当然，从本源上讲，殷离的性格是情有可原的。殷野王的表现，似乎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武林大豪，这样的人物，爱恨分明，情绪的激烈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如此的性格，当然谈不上可以和殷离交流了，再加上恨屋及乌，殷离的幼年大约就是在这样一种无所依靠的环境里成长的吧。既然是这样的环境，那么殷离这种自我封闭的性格也就可以理解了。这样的性格之中，任何的一点感情波动都会被无限的放大。殷离杀父亲的爱妾，也就是自己的小妈的时候，大约也是如此吧。很难说小小的殷离那时候会对父亲的爱妾有着多大的恨意，就算是嫉妒，恐怕也远没有达到必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吧。我宁愿相信，殷离的过错是一个偏激的孩子在背叛的年纪里走错的一步。而其后的后果，母亲自刎也是她难以承受的。这样的女孩子，心里大多都有一把锁。这把锁封闭了几乎一切与外界的情感交流的通道。对于殷离来说，这把锁的钥匙就是张无忌——也许是蝴蝶谷里疯狠异常的小孩子，也许是化名曾阿牛在大漠里勇战灭绝的少侠。只有这把钥匙，才能够使她打开自己封闭的世界，去接受与别人的心灵和情感的交流。

可是殷离真正看到了温厚的成年张无忌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这就回到了我自省时有所思考的回目了——不识张郎是张郎。相比与殷离的形象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命题，也更像是一个大大的玩笑；不知别人怎样，反正我读到这一段就会有些米兰·昆德拉——这个习惯和命运开玩笑的人。殷离居然只是在期待着一个想像中的张无忌；在她的心灵里，存在着一个张无忌，而这个张无忌是被她的性格透镜所折射影响过的形象，和真正的人物无涉，和赵敏、周芷若眼里的张无忌也无关。在她的世界里，张无忌是一个完美化了的幻象，与其说这是张无忌，倒不如说这是殷离自己的心魔。殷离以这样的一个结局收束，可以说是喜剧，也可以说是悲剧；张郎还是那个张郎，却已经和我心中的不一样了；这个结局是幻灭还是获得，是永生还是灭亡——无人知晓。此时的境界，也许只有天龙八部里沉迷在帝王之梦里的慕容公子的结局差可近之吧，沉浸在梦里人，总是会快乐一些，至少这个幻象可以和思想永存。

十五部天书里，金庸似乎有一个趋势，刻意去努力的人物总是不如无心插柳的人物。不管是帝王之业，还是儿女情长；金老笔下的人物就好像是加缪笔下的希绪福斯一样，只要心有所动，就会难以企及。也许是太相信造物弄巧，也许仅仅是小说家之言吧。可是如我辈论情的俗人又只能有所思而有所求，红尘之人跳不出这套干系的。象殷离唱的波斯小曲一样“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此生如流水，人世恨无常，不如给心灵找些去处吧，就算是此心的幻影，就算是飞蛾扑火又能怎样？

纵然不识张郎是张郎，又有何妨？

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