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绢扇

绫绢扇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

叶蓁蓁入宫已经有五个年头了，她不知道还要在这没有人身自由，暗无天日的深宫里呆上多久才能离宫。叶蓁蓁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绫绢扇，那是她入宫前君卿送给她的，怎料世事无常，这一入宫门深似海，也许这辈子再没有机会遇见了。就是有朝一日出宫门，怕是也物是人非了。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阿蓁，你又拿着你那小扇子在那发呆。仔细嬷嬷瞧见了又要骂你。"楚萤儿站在她身后小声的说着。"这三更半夜的，所有人都歇下了谁会管那么多？你怎么在这？"叶蓁蓁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刚刚娘娘起夜，服侍完娘娘整个人倒是清醒了。"楚萤儿一屁股坐在叶蓁蓁旁边的台阶上。

"阿蓁，这牛郎织女一年还能鹊桥相会一次，而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宫了？"楚萤儿仰头望着星空一脸落寞的说到。"不知道。别想太多了。"看着这个笼罩在巨大黑暗下，宛若困兽的宫殿，叶蓁蓁也很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离。

第二日一大清早楚萤儿就火急火燎地把她拽起来，"阿蓁，阿蓁，红菱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了。"叶蓁蓁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红菱一脸神采飞扬的和她说再过几天她就要出宫了。怎么就没了？

"楚萤儿，一大早的在那里嚼什么舌根？"赵嬷嬷一脸严肃的出现在房门口。"作为宫里的宫女就是要多做事少说话，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说的不要说。还不快点干活去。""是，谨遵嬷嬷教诲。"不服气的楚萤儿在嬷嬷转身后偷偷的翻白眼。

中午小憩的时候，叶蓁蓁偷偷问楚萤儿，"那红菱现在在哪？""估计拖到乱葬岗草草埋了吧。"叶蓁蓁沉默了，明明是炎炎的夏日，她却无端端生出刺骨的寒凉来。在这无依无靠的深宫里，她们就如同草履一般，可以随时被弃之不顾。

这深宫就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而且这牢笼里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可能骨埋于此了。赵嬷嬷说的对，她们做宫女的最好就是眼瞎，耳聋，哑巴。

叶蓁蓁在这水深火热的深宫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活着，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这种压抑的感觉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别叹气了，和我一起领月钱去。"楚萤儿在前边唤她。

在领完月钱回来的路上，她们因为一阵凄惨的哭喊声停住了脚步。"娘娘，奴婢不敢了。求娘娘饶了我吧。"她们两在草丛里躲了一会，突然间，长时间，死一般的沉寂。透过草丛的缝隙，她们看见两个太监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出来。这青天白日里，叶蓁蓁感觉如坠冰窟，这么多年了她始终还是习惯不了。

夜里，空气又闷又热，叶蓁蓁满脑子都是白日里那在血泊中的宫女，根本就睡不着。她坐在台阶上看着夜空，摇晃着手中的绫绢扇。"你那把扇子都旧的不成样了，还舍不得扔掉。""这是我觉得唯一还有温度有人情的东西。""你的意思是在嫌弃我冷血？"叶蓁蓁愣了一下，"楚萤儿，你少胡说八道。""开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阿蓁，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特别是在这深宫里。"那一刻楚萤儿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个夏日似乎特别的长，闷了好久的雨怎么都下不下来，烦躁的几乎让人崩溃。这天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天空中的闪电张牙舞爪，配合着轰鸣的雷声有些可怖异常。

"蓁蓁，本宫身体有些不适，去太医院取些药来。""是，娘娘。"叶蓁蓁撑着伞出去了。"阿蓁，我和你去吧，这雨下的太大了。""不用了。"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这宫殿离太医院有些距离，雨天路滑天又黑，叶蓁蓁好几次险些摔倒。

这里有段路异常的偏僻和寂静。恍惚间，叶蓁蓁感觉自己像离了水的鱼，难以呼吸，手中的伞坠落在地滚出去好远，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有些微凉有些疼。有人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她听到那人说，只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她知道了什么秘密？是了，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雨夜，她看到了她们家娘娘与一个男子在一起，他们在说着如何替换朝纲。这深宫里没有秘密，又都到处是秘密。

她的意识渐渐消散了，她仿佛听到君卿在教她念：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她又好似听到楚萤儿在唤她的名字：阿蓁，阿蓁。

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这样也好，她真的觉得好累。只是不知道楚萤儿会不会把她如珍似宝的绫绢扇收藏起来，那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念想了。

一夜大雨过后，天气格外的明媚，似乎连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一切如常。楚萤儿躲在角落里，点燃那把已经失去本来颜色，有些破损的绫绢扇。"阿蓁，你自由了。"

一阵微风拂过，扬起那未燃完的灰烬，空气里仿佛有隐隐的歌声在唱着，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阿蓁，你自由了。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