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匠

磨剪子类戗菜刀！磨剪子类戗菜刀！

你说只要两块钱，只要两块钱就能将一把刀磨的飞快

快到足可以斩断一个人感情的头颅，言语滚烫

你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在巴掌大的磨刀石上

在局促不安喧哗的潮水中，一次又一次捡起一块块

光亮的石头，年轻的石头，石头在你手上出现又消失

你将月光涂抹在刀口上，涂抹在你生活的边缘

用年代的细枝末节换取碎银子

你说你的手艺只值两块钱，谁活着也都不容易

可不是吗？谁活着也都不容易！

年轻时候，你的石匠老爹答应你磨光一百块磨刀石

就给你娶媳妇，他在墙角给你攒了

够娶好几个媳妇磨刀石，等着你娶

那时候你好像从来不知道累，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庄

你的鞋子换的比磨刀石还要勤，最后干脆打赤脚

让其他的磨刀匠都记恨你，在你必经之路上撒蒺藜

你大声吆喝，让你永远比别的磨刀匠快几个街巷

磨剪子类戗菜刀！磨剪子类戗菜刀！

可是还没等到你磨光一百块磨刀石

你的石匠老爹就撒手而去了

他被冻死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冬夜里

像一只猝不及防就炸裂的老瓮，一块冰从他腹中滑出

他将他一辈子的诺言都吐在了路边，足够撑死一只路过的狗

石匠老爹给你留下一屁股的酒债和上千块磨刀石

你估摸着那些石头差不多够你磨一辈子刀了

于是你便不再恨他了，你的手艺在痛苦面前如此笨拙

你给来送葬的人家上门白磨了一次刀，磕仨头

你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骗了，随着你的技艺增进

磨刀再也不费磨刀石了，它们更像是一个幌子

一个让大家都相信刀会在你手中变得好用的幌子

你觉得那些生锈的刀是在力气和喧闹中变亮变快

然后重新在遗弃了力气和喧闹后锈迹斑斑的归还到你手中

这是一种轮回，静默且漫长地磨薄了所有人的一生

后来，你就再没有娶媳妇的想法了

尽管不断有人给你推销不花什么钱就能娶到的傻媳妇

你笑着说自己早就娶了磨刀石

他们便开始打趣担心总有一天你会把胯下的雀儿磨没了

似乎并没有人真正关心你的生活

他们关心的是他们的两块钱花的值不值，刀快不快

刀经过了你的手，自然会快，快的冰冷且无情

就像你在那个平常冬夜里看见的石匠老爹

你一次又一次的路过那条路，石匠老爹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总有一天你会寻他而去，把用剩下的磨刀石还给他

你们都是他的心血，他的骨头，他的肉

你用长满蜡黄老茧的手指在刀刃上蹭了蹭

嘴里念叨着，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