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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长流.鹦哥窝(五) 第二章(上)

大河长流.鹦哥窝(五) 第二章(上)

作者: 望北集 | 来源:发表于2019-01-16 22:12 被阅读49次

老猫头枕屋笆睡,

传了一辈又一辈。

颍上管仲街

无数条溪水叮咚,淌淌着断断的,鱼虾虫蠓的,最后不就汇成河了来,我们这里不是,平原嘛,没有山,也没有溪,但是有一头,村村有堰沟。村里鱼塘无数,有的是沟豁子,多是筑路用土时挖出来的,也就分布在路边。三个五个的池塘相通,有的地势高,有的地势洼。赶上雨水发旺的时节,水从塘高道漫出来,有的漫过路面,有的穿过桥洞,再往低处流走。谁知道哪年哪月,一厘厘的,就有了一条条深深浅浅的小沟渠,把村里的积水流出去。出了庄,汇在一处向着淮河奔去,这条扭扭曲曲窄窄宽宽常年不断水的沟渠,我们叫它堰沟,里面有星蹦的几个小鱼虾,除非涨水,没有大鱼,最深的也就半人深,大鱼藏不住。搁里面洗衣服,挑水浇地,饮牛放羊,母猪打腻,那不错,有。村中的土井,就挖在堰沟沿上,边上是一片柳树林,小叶子水柳,禁沤,怕干不怕沏。从门先还不兴地下水、自来水,家家户户两个木桶挑水,门口放一口大缸,大瓦缸,大的半人高,能盛三五挑子水,小的看不上眼也能盛两桶。随啥都得讲个勤快,隔两天缸底子就要刷刷。一根扁担头上带着软套子,有的是铁钩,把水桶挂在头上,弯腰,借力,一丢,一抖,一提,一桶水就上来了。这是小扁担,挑个水用还管,重东西不照了,干重活还有一根大扁担,榆树可以,槐树也可以,桑树嘛,材料也不赖,但人嫌不索兴,肩上挑着“丧”,一般不用;做大门框也是的呀,这里面也有个讲究,一般不用桑树做门头,出门进门顶着“丧”,好个熊么,不好。从这多扯两句,打桌子板凳,没有整尺整寸的,或者三尺九,或者四尺九,桌上有“酒”嘛;床也是,讲的是一米二,多一寸,三尺七,二米的,不够六尺,减三寸,五尺七,床上有“七”(妻),吉利。介尔,真的假的,穷讲究,不就那来。没本事你三尺七五尺七,一百尺七,该打老寡还是打老寡。就在堰沟沿,一片低洼柳树中高堂的地点,就有一眼土井,井身是圆的,内壁砌了一圈砖,漂着小青蛙,水是绿的,井中有青苔,口上盖四块条石,砖是青的,条石也是青的,土地包到户之前,同生产队时,全村的人都吃这个井的水。

这里还有歇后语,该死井沿子挂不住耳朵。掉到井里去了,你抱怨“刚才要是耳朵挂在井沿上就好了”,这不是讲玩话嘛,你多重,耳朵有多大的来往?你怪说井沿没挂住?别找那没用的理由了。下口不言了,注定了的,根本不是那会事儿。病毒流感来了,你弄那没用的柴胡熬汤喝,并且很当一回事,就笑话你“可管护呢,该死井沿子挂不住你的耳朵。”柳林中的这口土井比较阔气,每天傍晚来挑水的络绎不绝,夏天更是一景,附近聚了很多人前来纳凉消暑。井中常年不得热头,树底下,见不着热头,所以砖壁上生绿绿苔,也有土蛤蟆掉里面上不来,不就是井底之蛙么,咋不想出来,里井台人把高来,它上不来,啥法呢,没有法,就跟庄稼人一样,你下多大的力,一年就那两季子收成,一亩地小麦800斤,水稻1200斤,你再勤劳再精心,也变不出花来,要不咋讲几千年农民寒心,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耕耘几十年。

现在看不起它了,搁从先也风光过,河水,沟水,哪一样抵井水?新光滚怕遇到老邻居,谁不是打那时过来的,有几个青蛙蛤蟆咋的了?井里蛤蟆酱里蛆,菜里青虫是好的,接近自然。讲究的人家,打水回去后,在缸里撒点明矾沉稳沉稳杀杀毒,但大多数就直接舀到锅里烧水做饭了,甚至都不用烧开,六七月天,从外面打蜀黍叶子回来,匹马的汗,渴的火着,放下筐,掂起瓢来咕咚咕咚斗一肚子。从底下往上走,一家一户的宅基地都要比柳林高出不少,宅子也就称台子上了。穿过柳树上了台子,照例是一个池塘在外围,池塘南岸沟坝上是七棵榆树,沟沿让雨水冲刷了,往水里秃噜,树根把不住,一半就露在外边,倒向沟里歪着,西头三棵粗些,东头四棵细点。北沟坎子上是一块竹林,期初是玩意仗栽了稀巴两棵,这些年发的,整个沟坎子盘满了。谁寻谁砍,放门了一样,一个钱没见。再往上,是半亩菜园子,一年到头青瓜梨枣都靠它。在菜地和住房之间,是一块平整的道场,用来脱粒晒粮,秋收之外,可以点几颗蚕豆。屋山西头有一棵枣树,灵枣,结的不是很多,甜,没人照应,便宜了外姓人和野鸟。厨房后是几排钻天杨,长得快,也遮阳,秋天给它们放了,有收树的,树根找人老抓机扒扒,种庄稼可是好,阵暂又没有啥喂牲口的了,害么不着。门口堆着一垛稻草,够牛一冬一春的口粮。稻割得生,稻草虽说晒干了,还有一阵阵清草香。秋天的风起来,吹过堰沟,吹进柳林,吹动竹叶,吹到院后的杨树上。庄稼人也有梦,啥梦?狗屎上白梦。好些?多多的多的洋雄狠,你有头毛数树叶加天加地,他有加沟加河加水里的鱼加云彩里的空气。

何家就住到个堰沟边上。韧线,咬着线头,劈开一绺撕去,穿上针鼻子,拇指与食指捻针,中指的顶戴用力一拱,针头从鞋底的另一边露出来,握住枣树木做的针夹,往外一带,就算纳好了一步,再走下一步。一边做针线,不耽误一边闲磕牙,这家人的故事联成唱,编成书,三天三夜讲不完。九十月间,清闲无事。太阳一树梢子高了,早起打溜的人都回来了。吃过饭了,小学生上学都走霎时辰了。“你们今个还听见开春出来啊呜了没?”“哎,就是没有。”“那坏透了,开春死了。”几个人就去别他的门,夜里不知道好暂上的吊,人都硬了。

人才好大嘛,属鸡的,满打满算四十七,狗大的年纪,腌腌臜臜一辈子。临了临了他还怪好的囊气来,自己寻了无状。囊气个叼烟么,走投无路了呀,他有点吧前列腺炎,天天讲要去做手术,可是一根人没人管,找你去伺候他,找他去伺候他,没有一个人帮他,也是可怜呐。去找他大哥,自己出钱觅他照顾几天,他大哥别劲,就是不吐口。大早晨蹲人门口,猴抱头搁那蹲着,讲“你看咋能呢,昨晚上俺姐答应我的,到县医院去照顾我几天,今个早清去找她,又讲忙,不跟我去了。俺这是啥亲戚呀,就这样吊我的蛋呀。我都不想活了”。也就是的,那几天他逢人遍告就讲你们看着吧,我就要死了,我讲话算话啊。谁搁到意来,没人管没人问。

开春的大,开春从来不叫他大,都是“老半吊子”“老该死的”,八十多了,喝过墨水子,年轻的时候也红光过,搁街上给人掌柜。你没听开春个死孩子跟他大吵架讲“我咋的我,你一辈子找两房人,我也两房人,你还喝墨水子,我看是熊水子!”开春大找两房人不假啊,开春大哥何水羊,当年入学,先生问属相,自报“俺属俺家里老水羊的”,属羊你就属羊,还属你家里的老水羊,于是被人学了一辈子,你可能不知道他大名,但都知道水羊,就是老何前房人跟前的。老羊原来还有一个老兄,当时因为啥呢?为着烧豇豆角子——连皮带豆子搁锅洞里烧着吃,也就跟个玩意儿仗,咋就弄叉了。老羊的奶奶,还有他老姑,娘俩一起跟他妈吵,眼望着也是平常就有矛盾,就喝药了……不是喝药,是上吊,上吊吊死的,那也是恼急了,可怜临死还给老羊老兄摊了一锅馍,小孩放到磨盘上,一锅子馍摊好了给他吃……当时有生把子岁,他妈一死,后来也就糟蹋死了。老羊那时候都三四岁了,还吆喊“俺奶俺奶,俺妈上吊了。”他奶奶也没问,才吵过,都赌着气呢,你讲赌气不赌气,把人命给葬了,可可惜。

都讲雷不打杏种,老天爷不灭傻子,人命贱,讲了半天还是因为穷,穷到死——村里说的杏种,不是杏树的种子,可能也不是讲人愣傻呆,是讲人办事蠢,哨哨着排排的,还固执,还逞能,或者可以叫二杏头。别人买糖瓜,称个三斤二斤的,给小孩子搭个嘴哄着玩,他不叽一家什斗个两笆斗,人们讲有点杏;都说洞里拔蛇,拔不出来,他偏偏捞着蛇尾巴一气把蛇拽个两半截,那也是杏;都讲老鳖咬着手指了不松口,只有听到驴叫才能松口,他偏不信,伸着手给老鳖咬,结果一气吭吭了半天,其实人说只有听到驴叫才松嘴,那是骂人的话——谁让鳖咬着了都得叫唤,还不是驴一样的叫?天眷不足,笨人有笨人的活法,或者天生有一些缺陷,也不能处处倒霉,赶间不巧也许得一点弥补,或者生命力要明显比好好的人要强,不至于把人逼到死路一条。同时有些矫枉过正之意,同样种庄稼,别人五遍六遍的除草还是收成不好,那些有不足的人,撒一把种子搁地里,倒了秋天收成,倒比别人的不差多少,不是人懒好,是碰对了。

老何后来找开春的妈,还问过沟西沿的牛经纪——他那时候到哪都吃得开,见的人多,一上二下没有不认得的——“那个俺表叔,有人给我讲大河湾里哪哪的人家,你帮我长长眼,可管?”牛经纪讲:“乖乖吆,你撇的还有孩子,人家还是大闺女,咋不管愿意?”开春妈就找了老何,人讲话有点秃噜嘴,个子高,人品汉子,针线茶饭都顶打,来到老何跟前生了两男一女三孩子:一个大姐,还有个二炮冲的,冬至。加上老羊,就是弟兄仨。开春的妈疼孩子,二炮冲的都成大人了,还不让干活,“俺孩子从小不够月,长大贪长,不能累。”都懒,又加上孤门寡姓的,没有人蓬帮,家里也就越来越不照了,大闺女出嫁后,三个儿子的婚事就搁住了,人就有点絮叨,没有媳妇的事,天天就搁心里,逐渐就有点把魔怔。

想媳妇呀,沟北沿家正月间来了孙子,老儿老孙子,这是第八个孙子了,开春妈一串门子去就讲“俺二嫂子你家好哇,五个儿八个孙子了。”改天见了,又是这句话“俺二嫂子你家好哇”。到麦上忙的时候,镰刀又割破了手——也没事,就跟米粒大小一个口子——天天就放在眼前看:“你看我这手咋弄,可得不得了来。”“俺还没有媳妇做饭呢,手不能毁呀。”天天就搁眼前看“我这手咋弄。”结果一厘一厘的也就疯了。是不是破伤风?不是,又活了三四年嘛。后来自己就讲有个老鳖精上她身上了,最后你讲有没有邪气?就是投河钻人渔网了走的。那一曼子,疯得到处跑,不沾家,就给她放棺材里,棺材天错个逢,两头用带绳捆上,端饭吃,看了几天,夜里人睡着了,你讲她哪有恁大的劲嗨?不知好暂顶开跑出去了。第二天打渔的家里人去赶集,走他家西边——那时候还是一条要道路,就问:“你们家老妈还搁家吗?”回答:“没有,搁棺材里关着,夜里睡着了不知啥时候咋跑了。”“俺家里搁缺口湾子下网逮鱼,今个捞网,捞出来一个人,看着跟你家老妈像。”真的就掉河里淹死了。

唉,咋讲呢,有人讲是老上人没干好事,报应。他们有年纪人讲,开春的爷当年到南乡里贩皮丝烟,跟人老主顾熟乎了,最后推了一车子烟,赊账没给现钱,也没同着人打欠条,年底人家来要账,他不承认,一车子皮丝烟得不少钱来,东家说了两句,掌柜的也是个直性子,回去人恼死了。到老何他们爷几个,就是懒些,也没做过啥坏事,一是一二是二。农民嘛,翻土拉头子本来就没啥指望,那时候报酬又高,从生产队到村,从乡到镇,哪还有王法,一级级干部,都是饿狼,嘴张的血盆一般,喝老百姓的血。一年两季子报酬,一口人就是三四百斤粮,你想着一个人能摊一二亩地,农药化肥少,种子也不好,小麦五百斤都算高产了,一亩地一年总工顶破天能收千把斤粮食不赖了,人工不算,刨掉种子,弄好了够吃,多少剩一点,大米才好些钱一斤嘛,到九一年,也才一毛多,老百姓没被饿死都是奇迹。这些年取消农业税,讲起来不多,但是对来百姓来讲,身上感到松泛多了,吃无粮白地,一亩地还有百文的补助,过了六十的一个月八十养老金,开天辟地头一回,起码吃粮食够了。

在亦夏之前,开春还娶了毛估估,人不咋样,但脑子不笨,过不下去,没多久人就到娘家不回了。后来又勾挂捧搂,在27岁那年找了19的亦夏,还跟铁栓子吵了一架,为啥呢?瞒岁数嘛,亦夏因为啥就问铁栓子开春好大,铁栓子讲“21”,开春听成了27,就怪不替他圆乎,想把他一家子人坑散,邪怪,没人跟他一般见识。邻居们都夸亦夏正经是个好人,能做能累,懂得个人情世故,要是有个好领墒的,领墒你还知道?用牛犁地,一般两头牛相配,一左一右,牛梭子按在肩上,绠绳头挂在横着的牛小盘子上,两个小盘子一边一个挂在牛大盘子上,大盘子中间有个卡勾,后面牵连着犁子的趟头。右边一头较能领会意图,可以带着辅牛使对力,走对路。犁铧都是向右翻,它往往要走在刚犁出的深沟里,这样位于两牛中间的犁子刚好不剩不冇地把地犁完整。这头主牛就是领墒的,比方讲就是一家之中主事的人,就叫领墒的。讲要是有个好领墒的,也不会差。可是偏偏命孬,曲神(蚯蚓)死了变蚂鳖(蚂蝗),一辈子没睁开眼。不是熊嘛,从小从妈就跟换鹅绒的走了,她大不会带孩子,送到姥娘家,做累是她的,洗衣裳要使肥皂,大妗子把肥皂藏起来,吃饭,萝卜菜,还没想动筷子,“今年小河湾天旱,辣萝卜卖的贵。”长大了跟了开春,开春不好你到走远些也,我的天,你又找了他二哥,他二哥跟他,能强好些?一个席子一个地上。

那也是亦夏心好啊,心好命受罪。月子地里,吃荷包鸡蛋,打七个,开春要跟他分,怎么分?一个人三个半。不对,开春不是出来谝嘛,最后一个不好分,亦夏没吃,他自己吃四个。生个闺女到两三岁,他二哥对于自己单身一个心里就一点不顺,人家劳力都拼命地斗,拼命地揶(挣家业),他天天阳愣二怔的,你讲他,他讲:“俺一根人,连个女人也没有,斗熊嘛斗”“斗也是吃不斗也是吃”。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就怕惦记,开春跟亦夏生气吵架,他二哥这其余家人还在老宅子住,就接到老宅子过几天,讲点好话,做点好饭,就感觉这二哥还是靠谱些,知道心疼人——起讲起来,居家过日子,当然没法跟心里有想法的外人比,一个见多了不是,一个大多是好处,处的位置不同,真要变了角色关系,谁知道又会咋样。开春看出了成色不对,跟二哥大吵大闹嗷嗷叫“霸占人女人”,邻居们以为这是开春嚼空,哪能发生这样的事。杂姓庄子,坏人也有,背地里挑唆亦夏跟二哥过,生事看笑话——谁不想,最后还真的就跟了他二哥。

那开春就斗了吗,咋子也不斗,不能算恁长,有一天夜里跑了几十里路,贴亦夏娘家的大字报,人问你到底贴的是啥?“是啥?亦夏秋,你闺女又找了个爹。”其实岁数上也就相差了十五岁。脚底下放得明白——跑的快——也没叫娘家捉住了打。人的命,天管定,你要是苦葫芦,滚到蜜汁里都不甜,配话讲一个苦命的人,也许在生命的有一段时间,遇到了好机会,过上了好日子,但最终遭受一场变故,还是哪来哪区,累吧做吧,最后还是改观不大,回到本来状态,好像一颗苦葫芦,滚上蜜汁,仅是外在的不能长久,本质还是苦的。苦葫芦进了蜜州,环境从地上升到天上了。对着这样的一个苦命的人,人们回想她过去中间的一段好生活,便会感伤“苦葫芦滚到蜜州也不甜”呐。也不知道你可信,信吧不信吧,事搁那搁着来,人该是啥命,那是已就的,安安分分的好,争呐夺呐,老天爷管着最后的成色来。你就讲小闺女子吧,谁知道明个能落个啥下家,是享福还是受罪? 小丫头子菜籽命,远的不讲,后地里刘家的老媳妇,活头没有活头,人样子没有个人样子,为闺女的时候就好吃懒做,移步踩不死蚂蚁,油瓶倒了都不扶,雷打腿弯子都不动,耷耷拉拉的穿裤子屁股沟不对正线,不知道个收湿晒干,连被都不知道咋套的,从来横针不知竖线,家里地里,管弄啥?不是我杂讥她,你讲她可有一出子人戏?但人家命好,摊个男人有本事又贤惠,先是种果树,刚开始谁也看不上眼,都讲他是假鸡巴能,仰巴叉泛蛋——能虫,好好的粮食不种,摆拾那不指吃的果树。没几年下来,人家大发元财,没搁哪里楼也盖了媳妇也娶了,才四十望岁任务完成了,天天串个门子打个麻将的东不操西不问,你讲啥去。

虽然自己过的就那样,但是亦夏他们还是挺有骨子,讲老礼的,两个闺女的彩礼一分也没留下,哪怕借着磨着,还另外陪送了几万,屋里屋外,各种电器,一样不少。闺女搁月地里,光奶糖礼就送了一万多,可是舍得。大妮现在明白事了,指责二炮冲的说:“你不是俺亲爸,俺妈让你抢来了,俺爸让你逼死了,我哪能还好好地待你。”也就渐渐堆萎了,只有装个疯,顾个脸面了。看人家装热水器,自己也装,赊街上的账,人家来要,拿个洋锹砍人,弄啥?卖堆风。日积月累的,沟塘里的稀泥沤上了动物粪便、杂草树嘎嘣的,乌黑,壮的很,沾了皮肤,是要起痒痒疙瘩的。这时的泥,就是烧泥巴。在这样的沟里滚,自然是涂了满身,像猪打腻一样,咕嘟了一身,像个泥母猪。但人们伤心的时候,可能是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这个不算;还有一种装疯卖魔、连孬带赖、反正是不讲脸了的,睡在地上翻身打滚的卖堆风。做事情耍小聪明、见便宜就占、并且毫不顾忌脸面的,都是“滚阳沟糊烧泥的货”,惹不得,趁早离的远远的,没人沾没人缠。

做人没了骨子,会被人称作没有血没有汗,拿着个大男人,不能成家立事,老天爷瞎给一张男人皮披!这是责骂呢。但是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也不能对人提无二谱的要求,能力上的高低也就不讲了,而大小是个男人长短是个火棍,品德上得过得去,媳妇不是说了么:俺找你不图你家也不图你人样子,看你是个正梗正业的,就图你心里有老有少的,是个过日子的人,钱还不是人挣的?俺两倌好好的比啥都强,喝口凉水都是壮膘的。血与汗怎么说起?大都是讲,毫无尊严人格,见风使舵唯利是图,油锅里钱都能捞,不讲亲情脸面,前面讲话后面摆手,啥事都做得出来,也没有一点囊气,等等不讲脸舍了脸了,他便是一个“没有血没有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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