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认识酒是从奶奶的小酒壶和小酒盅开始的。那个小酒壶就像两只酒盅嘴对嘴粘在一起，只是上面的头大，下面的个高。酒盅也是瓷的，没什么花纹，却有个厚实劲。我想奶奶喝下酒时的畅快劲和这酒盅的厚度有关，因为薄盅子经不起嘬。这厚墩墩的奶奶才嘬的喯叭有声色呢。

    我不馋奶奶的壶中酒，却对她杯中残酒感兴趣。总觉得那留存的一点格外有味道。所以总央求奶奶把最后一丁丁给我。奶奶疼我，对我的各种有理无理的要求就没有不答应的。她对我这个想法还格外开心。于是我就也跟着喝了酒。

    其实那真的是太少了，我只品出一丝丝辣味，还有一点甜，另外还有一种热乎乎的灼烧感。我奇怪奶奶为何那么宝贝它，这分明是一团火样的辣椒水啊。不是很喜欢。

    奶奶会盘腿稳稳的坐在炕头，我的腿硬邦邦的就是盘不上，只好跪坐着靠在她身上。我看着奶奶解开黑丝绒的烟口袋，把烟袋锅那么一扭，就装满了一袋烟。然后擦的划着火柴，小心的凑近烟袋锅。嘴里用力的吸着。如果有烟冒出来，那就是点着了。每次，我都暗暗着急，觉得烟粗硬的样子一定不爱着。可奶奶每次都成功，没有再费一根火柴。

    烟雾是蓝色的，像一条蓝绸子那样柔软。我拍打一缕一缕的烟，不让它们顺利的连接成一条烟被子。我就是要打乱它们，然后看它们胡乱的这一抹那一团。我不记得我会被烟呛咳，奶奶喜欢的我都喜欢。

    奶奶年轻守寡，却有一大帮孩子。奶奶嫁过两家，这孩子里就有不是亲生的。奶奶操持家务，让一个个孩子都成了家。女婿都很孝顺，一口一个妈叫着。奶奶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去姑姑家串门。

  奶奶在我们家，爸爸是奶奶最小的儿子。奶奶最宠我，我是她的心头肉。

  奶奶活到89岁。我当时已成家。我不相信奶奶会真的离开我，奶奶去世，我赶到时她已躺在门板上。我掀开她头上的黑布，见奶奶面带笑容，那样安静慈祥，如同活着一样。

    我大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