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老了,仍旧爱抽烟。这可把母亲恼怒得不行,她每每与我们聊起这事总是咬牙切齿。她说父亲一抽烟就咳,十足月久年深的机器吱吱嘎嘎,很让人揪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咳没气了。可父亲还是要抽,旱烟,成品烟,水烟,他一口一口地抽,自我沉溺在吞云吐雾的世界里而忘了周围的一切。
侄女私底里与母亲要好,常听母亲耳语抽烟的坏处。十岁的她便在家族群发话,“姑姑叔叔们,凡有人能劝诫阿公戒烟,奖励一千元”。侄女的语气好大,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应。时下我们兄妹不得不讨论起关于父亲抽烟的事来。
长兄与老四对父亲抽烟的倔劲已然是毫无办法。他们生活在父亲身旁,劝父亲戒烟的话如同和尚念经般劝到嘴巴起泡,许多亲邻也好言相劝。但父亲刀枪不入,依然我行我素。多人的地方不抽,来客时不大胆抽,但一个人时还是忍不住偷偷抽两口,这让母亲很气馁,说他像个常逃课的孩子,朽木难雕。
老幺妹说,父亲这性格自然难以再接受别人的劝告了,三四十年的烟瘾在父亲的身体就是蛊 ,蛊是毒,而父亲中毒已多年。妹妹说得一脸茫然,也摆摆手以示无策。兄妹几个最后将希望转向我,让我想个万全的办法,把父亲的烟瘾灭了。
对父亲,具象地说我遗传了他一身的执拗。对自己认定的事很难罢手,父亲知道。我会花一日两日的时间去深山寻找一根竹棒,又会对一尊花费数月时间雕出来的物件毁于一旦。我们身体有了二分一的共同血液,因而固执是我们的具象。这与其他兄妹不同,他们会包容,会妥协。
我是极其不愿意与父亲观念有相反走向的,否则我们都终将各不相让。譬如他一直希望我能像长兄,妹妹那样做一个平凡的老师,守在青山绿水的家乡。而我一心想外出闯荡,实现自己的梦想。那时父亲与我吵啊,争执啊,对峙啊。我们像蓄势待发的狮子,在夏天展开了拉锯战。很长时间,同一屋檐下父亲不与我说话,我亦不与父亲说话。
最后,我在某个午后逃了。这股劲在父亲眼里是根八股麻绳组成的。
如今要我劝父亲戒烟,实在是螳螂捉麻雀,过犹不及。可母亲对父亲,对整幢楼房的烟味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劝戒烟已经迫在眉睫。
这样我给父亲电话,让其跟长兄到医院做个全面体检,权当是例行公事,一年一检。父亲起初是同意的,可次日坐上长兄的车他又一骨碌跳下来,好像幡悟什么,再也不肯上哥哥的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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