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穿街过河，好景片刻

大三那年国庆节，存了点钱和男票去旅游。

出发前一周仔细在网上研究游览路线、对比各项开支。我们游了乌镇、顺道去了苏州，最后抵达上海。夏秋交替的季节，南京路上的美女们仍是短衫长裙。晃过城隍庙、外滩、万国建筑群、外白渡桥，一路走到环球金融中心。88层观光厅，早就幻想过很多遍俯视的感觉。咔擦咔擦，手机从晚霞漫天拍到万家灯火齐亮。

“你在想什么？”

“看风景。”

“我在想那么多楼那么多窗，每一扇里面那些人，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什么样的。”

接着去田子坊吃饭再回酒店。他突发奇又想出门散步。酒店在外滩老码头附近，途经一路的香车美女，我们牵着手漫无目的游荡在街头。也许是因此行并不在安排中，反而有一种逃离的快感。

到了江边，进入一个游艇码头享受黄浦江的微风，离开时才发现有保安大叔，笑嘻嘻对他说风景还不错吧。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不允许私人进入的。下意识朝大叔做了个鬼脸，快速离开。又去全家买了两瓶酒，半夜靠在天桥上，酒精带来的热量完美覆盖了天桥栏杆的冰凉，街上只有疾驰的车，四周是又高又静的住宅。

我抱着他问，会喜欢这里吗。他说白天在上面还不觉得，现在感觉不错。我说那我们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好不好。他用一贯冷静的口吻说，得看情况吧，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自己瞪大双眼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东西的样子，按表姐的话来说，真是让人倍感压力。

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

毕业的时候跟别人一样很俗的分手了。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他选择考研而我带上简单的行李去了上海。

初时住在闵行的亲戚家，工作在遥远的浦东。早上6点起床，7点出门，公交半小时转1号线半小时再到人民广场转2号线半小时再转张江高科技园区特有的有轨电车，9点刚好到公司。并不觉得辛苦，每天换乘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最英勇的战士，练了一身快速从人群中穿越而过准确定位马上要下车的人眼疾腿快抢占宝座的本领。常常看地铁里脚步飞快、面目模糊、表情冷漠的人，大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偶尔老妈小心翼翼在电话里试图说服辞职回家的时候，就拿出那一套早已在心中感动过自己无数遍的说辞，关于梦想啊独立啊眼界啊这类陈腔滥调。很快在嘈杂的公司混得如鱼得水，私人电话少了微信不聊了。拿整个上海地铁图做手机背景，去哪都不必问路。几大商圈、游客集中地、小清新文艺范街区、白领最爱料理、周边散心小镇，试用期还没过，却已经熟门熟路寻觅周末好去处。

只有那么几次，那么几次睁开双眼，望望窗外将亮的天，上一秒梦里清晰的轮廓、玩闹的调侃，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几秒后又摇摇头，告诉自己在上海，渐渐清醒，抓紧爬起来。

岁月风干执着，太多都散落

冬至那天，嫂子发信息说，晚上要炖鸡汤，早点回去喝。可忙到天黑走出公司大楼的我，早就不记得这件事。坐上干净空荡的电车，从医科大那站上来一对小情侣坐在前边，静默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到终点站。低头打开微信想找的闺蜜聊聊天，被遗忘的信息却映入眼帘。接下来回家的行程，不记得想的是什么了，大概就是一些值得和不值得的问题吧。之后就离职了。任性就是这样，以为暂时的逃离可以改变生活的面目。

之后，还有很多人和故事，上海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可最终还是离开了。有些朋友问起，只是开玩笑回说，它是求而不得的恋人。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许多东西不得不藏着掖着，免不了再喝点鸡汤，咬咬牙抖抖肩，到公司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

有天看到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举办画展，一个来自韩国的7岁小女孩给他写了一张纸条：

“나 아저씨의 그림을 너무 조아해요. 그리고 슬플때 아저씨의 이름을 부르고 싶어.”

“我好喜欢你的画。悲伤时我好想喊你的名字，美智叔叔。”

刷朋友圈的手，突然就僵了。

现在，我再也不会喊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