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虽然,是单恋。
地铁里偶遇的那个姑娘,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符合他想要的女朋友标准。
他们已经连续一周在地铁里遇到了,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吗?
可他还是不太敢开口表白,毕竟那个姑娘太美好了,让他有种不敢亵渎的感觉。
但是今天他忽然下定了决心,因为地铁,忽然出了故障。而那个姑娘,就在离他不到四十五厘米远的正前方。
按心理学上的说法,他和她的这个距离,属于亲密距离范畴。他觉得,如果他们之间不发生点儿符合亲密距离的关系,他真是对不起上天的垂爱。
于是他决定搭个讪。在那之前,他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装,没有褶皱,非常完美。
接着嘴角上扬四十五度:“小姐,今天这地铁坏的,真不是时候啊,你说是不是?”话才出口他就想捶墙,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在和我说话?”声音清甜,满分!他简直都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是啊,我看小姐似乎每天都乘这趟地铁,茫茫人海中,相遇即是有缘。”第一句话搭讪成功后,他的话流畅多了,虽然说的都是几百年前的老梗。
“噗嗤。”她笑了,清纯得好像一朵水仙花。
他的眼睛简直都要移不开了,虽然知道一直盯着她看太过无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她脸红了,面颊白里透粉,真像他昨天吃的那颗红苹果,他想,然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他懊恼于自己的词穷,万一她就此讨厌他了怎么办?
他的失落显而易见地挂在脸上,她看了一眼,忽地开口:“你,怎么了?”
有门儿!他开心得简直要手舞足蹈了,却还是一本正经地答道:“地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修好,看来我要迟到了。”然而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他巴不得地铁一直这么坏到天荒地老好吗?
她浅笑着:“嗯,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中途……啊!”
地铁忽然一个制动,她不小心扑到了他的身上。
一声小小的惊呼,昭示着她的惊慌。
他连忙松开拉着手环的手,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柔软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手。
“喂,你……松手……”姑娘羞赧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他刚刚的举动,会不会被认为太过轻浮了?
她斜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风情,让他的某个位置,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国旗。
这就更尴尬了,虽然他松了手,但地铁里人挤人,他和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而他某个位置的反应,也第一时间反馈到了她那里。
“呸,流氓。”她不知是羞是恼地说了一句。
他更尴尬了,尴尬的同时还有一些小甜蜜:他和她,终于不是陌生人了,虽然这第一次的聊天儿,并不那么愉快……
“我到了。”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而他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与甜蜜里,反应有些迟钝。
直到她瞪了他一眼,随着人流从打开的车门走了出去,他才反应过来。
哎呀糟糕,忘了交换联系方式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没关系,明天,他们还会在地铁相遇的。
第二天,她没来。
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第四天,她仍旧没来。
第五天,他有些泄气了,难道他和她就这么错过了?万分懊恼地敲了敲脑袋,他怎么就忘了和她要联系方式了呢?
地铁门打开,他习惯性地抬头,却看见,她,出现了。仿佛黑夜里的萤火,点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你……”他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我这几天病了,今天才好些。”她的眼睛略微红肿,皮肤也有些黯淡。
“怎么了?”他的心有些揪紧,她的憔悴让他心疼。
“没什么,普通感冒。”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好像小扇子一般,呼扇呼扇的,显得可爱又可怜。
他有种冲动,好想把她揽在怀里,安慰安慰她。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这么亲密,他怕会吓跑她。
这几天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真的爱上她了。
他鼓起最大的勇气,牵起了她的一只手,看着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的眼神,他略微有点儿受伤,但还是坚定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她似乎有些小小的惊讶,但紧接着,她笑了,笑得就像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好看极了。他看着她愉快的表情,忽然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他刚开始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觉得有些矫情。但是现在他发现,当真的遇到那个人,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形容词,都放到她身上,而且,仍嫌不够。
她笑过之后,羞涩地点了点头,任由他抓着那只手,不放。
看到她点头的一刹那,他的脑海里好像有礼花绽放,炸的他眩晕又惊喜,他爱情的花朵,终于在这一天,开放了。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可他觉得,这不重要,他爱她,她也爱他,就够了。
不过这次他终于记得在她下地铁之前,交换了双方的电话号码,以及,姓名。
洛小落,和她人一样可爱的名字,他的心里喜滋滋地想。
从此以后,他的生活里除了上班,下班,还多了一件事,陪她。
每天电话粥煲到凌晨,第二天俩人在地铁里看着对方的黑眼圈,互相取笑。
他带着她见了所有的朋友,一个朋友在见到她的时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觊觎她。
那人只得尴尬地笑笑,却仍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低眉浅笑,也不介意,只依偎在他的怀里,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他们的爱情顺利的一塌糊涂,可他却觉得,似乎少点儿什么。
究竟少了什么呢?他却是不知道。
她见他最近总是愁眉深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他把疑惑说了出来,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羞恼地锤了他一下,轻轻说了一句:“讨厌。”
他不明所以,却见她羞红着脸,脱掉了外衣。
彼时,二人在他家里,恋爱两个月,只牵过手,接过吻。
这一幕的冲击力对他有点儿大,立刻升起的国旗证明了他绝对是个正常男人。
看他愣在那里,她不由瞪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像大灰狼一样,扑倒了送上门的食物。
事后,他满足地拥着她,感觉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你的肾,真好。”她眯起眼睛,满足地叹息道。
他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要夸,也是夸我技术好。”
她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转身背对他。
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蔑视,他立刻提枪上阵,给她好好上了一节捍卫尊严的生理卫生课。
可他仍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少了些什么。
她清纯可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从不发脾气。
对,从不发脾气。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见到过她发脾气。
“你怎么从来都不对我发脾气呢?”他有些委屈,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让她不敢在他面前展露真性情。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别人都嫌女朋友太作,你却嫌我太不作。我只是心疼你,舍不得对你发脾气。”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没有一点儿毛病,可他却觉得,这场爱情,有点儿太过完美了,完美得好像梦境一般,不够真实。
他不由得苦笑,他真是爱惨了她,总是患得患失的。
他总觉得,她好像天边的云朵一样,不知道会为他停留多久。
每当他这么和她吐槽的时候,她总是笑骂一句“神经病”。
他心想,是啊,他确实病了,不过不是神经病,而是相思病,对她的相思,早已入骨。即使每天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可分开的那一小段时间,他还是会满脑子都是她地想个不停。
在他们相恋三个月的时候,他接到了她的电话:“今天是我生日。”
他懊恼于自己的失职,忙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她轻轻一笑:“你来我家吧,到了之后我告诉你。”
他说好,挂了电话就打车过去。
到了她家楼下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一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那个曾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的朋友。
他微微有点儿恼怒,挂了那个朋友的电话。
可电话铃声好像魔音穿脑一样,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响起。
当他刚想接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她家门口。
算了,挂了吧。他仍旧挂了电话,然后按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今天的她不似往日一袭白裙,妆容清淡。而是穿了一件大红色修身曳地长裙,妆容精致。
他皱了皱眉,这样的她,让他有些陌生。
她见他皱眉,笑了笑,柔若无骨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今天我生日,想换个风格,你不喜欢的话,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换掉。”
他点了点头,还是习惯那个温柔清浅的她。
她已经在桌上摆好了牛排红酒以及蜡烛,氤氲的烛光下,二人的影子有些模糊。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浴缸里,而且,被捆了起来。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
“你!”他惊怒交加,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巧笑倩兮:“我说过,你的肾,真好。我,要了。”
“为什么!”他不明白,难道那些温存都是假的吗?
“想知道原因啊?好,我告诉你。”她目光悠远,带着淡淡的甜蜜和伤感。
看到此刻的她,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爱情里少了什么。
少了她的爱,她女朋友的角色扮演得太完美了,完美得好像假人,只知道按照剧本演出,却根本没有自己的感情。
而她清甜的声音仍在继续:“我和他,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啊,老好人一个,那时我就好奇,怎么有人能好到他那个程度呢?好奇着好奇着,就爱上了。这一爱,就全身心地陷了下去。可是啊,上天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他得了肾衰竭,肾源不好找,但是,总算让我们等到了。你猜猜看,那个肾源是谁?”
他麻木地抬头,她却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当时全校组织为他献爱心,我费劲口舌,动员所有符合要求的人去医院为他配型。然而全校那么多符合要求的,没有一个匹配的。只有你,来找朋友的你,配型成功了。”
他机械地思考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而当时他去找的人,就是那个盯着她看了许久的朋友。
刺耳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手机,笑颜如花:“是你那个和我同校的朋友呢,我帮你接了哦。”
“我想起来了!她是我的学姐,她男朋友也是我们学校的,和她一届的学长,得了肾衰竭,人特别好,全校组织所有符合要求的人去医院给他配型,好像你当时来找我,也顺便配了一下。结果居然成功了,不过你说和学长非亲非故的,没义务给他捐肾,然后就走了。我还记得,学姐那时哭了好久好久……”
啪,电话被她挂断了。
“我看着他越来越消瘦的脸,和越来越微弱的生命力,暗暗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救他。我四处托人打听你喜欢的女生类型,然后在地铁里,人为地制造了我们的邂逅。”
“失踪那几天,也是你的欲擒故纵?”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颓然。
她微微愣了愣神,轻轻开口:“不,那几天……他忽然进入了危险期,我,去陪他的……”
原来如此,他苦笑,这场爱情,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不过过了今天之后就好了,有了你的肾,他就又能陪我了,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啊……”她哭得有些可怜。
而他,居然还是会为她心疼。即使知道,她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
“你放心,浴缸里我放了冰块,等我取走了你的肾,到了医院,会给你那位朋友打电话的。我只想要你的肾,并不想要你死……”
他的视线愈发模糊,大概,她又重新给他注射了麻醉药吧?
在他陷入黑甜梦乡之前的最后一秒,他默默想道:原来,这是他,和她的爱情。两件事,只平行,不相交。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