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当年嫁给爹的时候,那真是一穷二白 。爹房无一间,地无一亩。她们结婚时是借住的别人家的下房屋。娘嫁给爹的最自豪的理由是,爹大跃进时被推荐读了一年中专,算个识文断字的文化人。而娘只读了两年小学,除了自己的名字会写,其它知识都随着日子一起流走了。
爹中专学的是兽医专业。毕业后,爹先后在乡里的兽医站工作过,在村里当过赤脚医生,在县兽站、县土 产公司工作过。那时工资每月 二十来块钱,除了供养老人、孩子,基本所剩无己。邢台66年大地震后,国家支援部分青砖,自己凑钱买来些木料,爹娘才支起了三间低矮的平房,算是有了自己的家,结束了给人家住房生活。
我们兄妹四人相继出生,孩子多,劳动力少,生产队只有娘一个人挣工分。每年生产队核算,我们家不仅分不到钱,而且都是要向生产队交钱的。爹挣的每月几十块钱工资都不够日常花销。后来爹就干脆丢下公家的铁饭碗,回家与娘一起务农了。
爹是个脑子活络的人,虽然回了农村,但爹基本是没有干过多少集体农活的。那时各生产队都提倡搞副业。我们队在爹的建议下,弄起了丝网加工厂,当时爹就负责丝网的外销工作。七十年代,人们去趟县城都觉得新鲜,爹那时就开始走南闯北了,成了村里为数不多见过大世面的人。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行了联产承包,我家的日子才和大家伙一样渐渐好起来。各家各户谁家劳动力多,谁家粮食产量就高。那时村里小学毕业的好多孩子开始退学种地了。在上学这个问题上,我爹立场一惯坚定:孩子必须上学,没钱借钱咱也得上,即使考不上大学咱也得念到高中毕业。
在爹的坚持下,我哥和小妹都读到了高中毕业。我和二妹如愿考上了大学,跳出了农门。家里出了俩吃皇粮的女儿是爹一辈子的骄傲。
个体经营放开后,爹借着生产队时留下的丝网销售经验,在石家庄与人合伙开设了丝网销售门市部,小挣了点钱。家里翻盖了七间大北屋。哥哥结婚了,爹又把门市部开到湖北武汉让哥嫂经营。后来生意渐渐不好做了,门市部关闭了。
爹重操旧业,开设了家庭兽医站。一边种地,一边行医赚个零花维持家用。爹是实在人,无论谁家畜禽出了毛病,不管刮风下雨,他都随叫随到。药价也公平合理,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爹的。
爹好善乐施,谁家生活困难,他去给人家畜禽看病都是不收费的。要想让他宰顾客,那比宰自己还难。好人长在吧,当年爹骑着破自行车行医,走到哪,吃到哪,谁家都不拿他当外人。
人都说致富除了卖药的就是劫道的。爹行医几十年从来也没能挣来大钱,除了日常开销外,我家也只是平时钱比别人家活泛点,不用到处去借钱度日而已。
爹的兽医做到了75岁,体力,心力实在不支才解甲归田。如今都80高龄了,他的手机响的比年轻人都频繁,都是养殖户咨询畜禽治疗的。爹也乐得这种免费咨询,他感觉自己还不老,还有用武之地。
曾经问起过爹,对现在的生活满意不。爹说,当然满意了,现在我不用工作了,农民养老金 每月给我100多元,我的兽医补助每月国家给400元,明年国家还会给我发点高龄补贴,这好政策都让我赶上了。
也许一个月500多块钱对于年轻人来说不够一顿饭钱,但在一个农村老人看来,这就是一笔巨大财富。没有经历过那个贫穷年代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
爹老了,他一步一个脚印丈量着生活,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知足,感恩是一个耄耋老人最真实的心境。愿天下父母都有一个平和安祥的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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