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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杏花与知青
下河屯的打谷场飘着新玉米香,刚打下来的玉米象小山似的堆了好几大堆,打谷场的一角还有一小堆刚收获的花生。知青陈建国脖子上挂着一块白毛巾,白毛巾黑一块白一块,脏得只剩下边缘部分还透着白,他蹲在打谷场旁边捆玉米秸,把一捆捆玉米秸摞起来,留作下河屯生产队牲口冬天牲口的储备草料。听见身后传来布鞋踩碎谷场地上花生壳的声响——杏花挎着小篮子,篮底底下躺着几棵刚摘的苹果,绒毛上还沾着晨露,篮子上面放着一件刚刚织了一小半的毛衣,把几件旧毛衣不同样色的毛线混搭着,她刚刚去采芳家里,跟采芳学会了织毛衣。
“建国哥,尝尝?”杏花递过一颗还没熟透的苹果,说话都带了点绕舌的尾音。
建国接过杏花递过来的苹果,指尖触到她手上的薄茧。
他突然就想起去年秋收,王会计家就两个女儿,就王会计一个男丁,庄稼地收不过来,他帮着王会计家收玉米。两人在玉米地掰棒子,有说有笑,配合的相当默契。当时王会计和徐队长就蹲在田埂上吧嗒烟袋,王会计老伴看着她们两个人笑。
王会计老伴说:“你看他两干活配合的多好,知青建国这个小伙子,干活踏实肯干,杏花机灵,他俩要能成一对,一准儿能把日子过成花。”
这话被知青建国听到了,”婶子又拿我们打趣。”
杏花低头搓玉米须,耳尖发红,却偷偷往建国的背篓里多塞了两根甜秆。
王会计对徐队长说:“净瞎说话,妇人之见,老娘们当家,日子过不好。”
那时听到他们对话,至今心里还透甜。
此刻她望着打谷场新添的脱粒机,突然说:“建国哥,你说咱村啥时候能像县城那样,有水泥路、有大卡车?”
知青建国抹了把汗,望着远处正在鸡冠山采石场下来的拖拉机:“快了,下河屯不久以后也会有的!“
他没敢说,“杏花,以后带杏花回到城里的话。“
昨夜杏花听见爹娘在里屋叹气。
王会计说:“知青建国这小子太老实,放在农村也不行。比不上公社干部家的小子会来事。“
她老伴说:“我看杏花中意,她俩挺合得来。“
王会计瞪了老伴几眼,“你以后给看紧点,姑娘大了,不省心了。“
冬天到了,雪花落在供销社的玻璃上,建国攥着皱巴巴的购货本,盯着柜台里的红灯芯绒布。这是他攒了两个月工分,想给杏花买一件做件新棉袄的料子。
他看见杏花穿的棉袄有些旧了,肩膀下面还有一块不明显的补丁。
“建国哥!”杏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你看这双鞋!”她抬起脚,高跟鞋在供销社的日光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我听表姐说,城里姑娘都穿这个。”
建国的手指在购货本上掐出印子。他也没有多少钱买,而他脚上的棉鞋,还是他娘临终前给做的,鞋跟已经磨偏了。
“杏花……”他突然开口,声音像冻硬的高粱秆,“你……还想留在村里吗?”
杏花的笑容淡了些,指尖摩挲着高跟鞋跟:“俺爹说,俺娘身体不好,他俩年龄大了,不想让俺出去。”
她望着窗外飘雪的供销社外面,不远处徐其海大队长和公社来的一些人正在给鸡冠山新开的采石矿标记规划图。
“建国哥,知青现在都忙着回城,你什么时候回去,你还想回城吗?”
购货本上的红灯芯绒布突然显得刺眼。建国没有回答。
杏花也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脚上高跟鞋。
柜台里的售货员不耐烦地敲着算盘:“买不买?不买让让!”
建国转身走出供销社,雪片落在他的脸上,像刀划在心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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