惭愧平生学未深,读君诤语若金针。
别裁伪体亲风雅,不在文辞只在心。
附:《百年颓波,谁是诗中疏凿手》
近日与友论诗,言今世诗人,或平铺直叙而了无诗味,或奇警奥远而不着边际,间有清新而有韵致者,惜未能多矣。
平铺而无诗味固为蹒跚学步者,而奥远不着边际者则俨然“诗坛大家”。又,知行合一乃吾国艺文之道,论诗者皆能作诗,而今日之大学教授讲论诗词,每剧论高谈,偶作一两首绝句竟平仄不通,岂不怪哉?
自《诗经》《楚辞》立我国诗歌之根基,后世因之,至唐为巅峰。宋人穷极而变,于唐诗之外别开门径,以学问为诗、参禅而寓理趣,遂大异于前朝。然诗道至此亦穷矣,明、清人宗唐、宗宋,聚讼纷纷,均不脱其笼罩。
纵观诗史,有一事或可深思:凡一朝立国之初,诗歌多承前朝余绪。汉初楚骚流行,有骚体之兴。初唐文学乃陈、隋浮华之余绪,逮陈子昂出而主诗风之变。宋初法晚唐,字斟句酌、清瘦苦吟,为“晚唐体”。
清季光绪年间,郑孝胥、陈衍标榜同光诗派之名,得大批文人追随而渐成风气,“同光体”遂为有清三百年诗歌之结穴。清祚既终,中原板荡,“南社”立而求以歌诗救国,为时代之弄潮儿。柳亚子、陈去病倡“唐音”、贬斥“同光体”,惜所成未高。而坚守“同光体”者亦不乏其人,风气流行、至于今日。
今当五千年未有之变,经济发展、全球化日益深入。吾人所处之时代大异于五千年之中国,诗道之变,乃题中之意也。当今文坛,末俗陵夷,轻浮浅薄当道,温柔敦厚之风沦胥也久。诗坛凋敝,其下者闭门造车,眼界只在平仄二字,虽“笔耕不辍”而终未入诗门,不足论之。
其高者宗前清余绪,祧“同光体”而祖“江西派”,为诗坛之大匠,其长在句法灵活、空明峭拔、气象广大,而其短亦因之而出。盖一味讲求句法而舍本逐末、一味求险求深而境界愈狭窄、空明广大而有骨无肉,有气象而少情韵。其末流更无驾驭大境界之胸襟气度,只在句法上弄巧,拼凑奇字、转拗声律,虽标举黄(庭坚)、陈(师道),徒为笑柄耳。
观夫南宋诗坛,江西派笼罩之下,其末流徒拾人牙慧,典故连篇而形容枯竭,艰涩之病愈深。独杨万里能求诸心源,不炫技逞学、矫异自负,以尖新巧妙破之,平易自然、清新活泼,乃立“诚斋体”而自成一家。夫诗道流衍,穷极而变。吾国百年诗歌,实未脱前朝余绪之藩篱,吾辈当“同光体”极盛而衰之时,如能破此衰势,则可挽百年颓波、主诗道之变而卓然为大家矣。
今当时代之潮头,诗人当走出故纸堆,立足于当代,放眼世界,写身边人、眼前事、心中情。老杜有诗云:“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汉魏以来,诗史高峰林立、开后世无数法门,得其一者即受用无尽。吾辈学诗当转益多师,万不可存门户之见、自障眼目。 (苏海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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