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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的灯坏了，老四拿出手机，一缕白光瞬间照亮了四周的墙壁，脚下的台阶清晰可辩。我们向下走着，仿佛要进入一个充满神秘和诡谲的地窖。
“你刚去他们公司没几天，怎么就发工资了？不会是看你那么积极贿赂你呢吧？”我笑着打趣地问他：“估计是怕你中途跑了。”
已经形成一面椭圆形的光束，在前面不停摇晃，好像深夜里一团白花花的萤火虫随着老四的指示来回飞舞。
“怎么会？我一到公司马老师就把我介绍给其他员工，它们都非常真诚的欢迎我，我也非常高兴可以和他们一起共事，开始的时候都是跟着老员工一起干，有个师傅带着我，教我怎么打电话，每人有一本话术，我们就按着上面写的跟客户说。”老四边走边说：“然后呢，学习完一阵子，就要自己打电话了。”
教学楼的构造不像宿舍楼，这里的台阶特别多，所以每个楼层之间相隔的距离也比较大，每一层大约要有二十几节台阶，又是在黑暗中借着光走，所以这段路令人感觉很漫长。
“你刚去那里就有客户资源？自己出去收集的吗？”我又问他。
“必要的时候是要出去挨家挨户拜访的，俗称就是扫楼，不过因为我刚进公司没几天，他们就给了我一本儿古城黄页，里边全是各种公司酒店的座机电话，我就照着那上边的打，然后马老师会给我一些企业老板名片，都是以前联系过的让我再打一遍。”
“那么多电话，得有不少骂你的吧？”我笑着说。
“那肯定，但是老师说了，要把脸皮扔掉，等成功了再捡起来，于是我就怀着这个信念，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打。”
终于，我们走到B2层，老四停了下来。
“这层有好多文学历史方面的书，你要不要去看看？”
“里边应该也不让说话吧?”我问。
“那咱哥俩儿先跟这儿聊会儿，聊完再进去，手机快没电了，灯先关了。”
说完老四把手机一按，眼前顿时一片黑暗，我看到几团绿色的斑点儿在我的眼前若隐若现。
他从西服裤兜儿里掏出一盒玉溪，从里面拿出两根烟，给了我一根儿，自己叼上一根儿，又用手拍了拍裤兜儿然后又从另一个裤兜儿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你烟和火儿还分着放？”我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你别看我现在穿的这么整齐，骨子里的邋遢习惯可是一点儿没改，东西还是乱放，光打火机就丢好几个了，公司里烟民多，有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吸烟，我总把烟盒和火儿放一边，结果好几次我都忘了拿。”
啪！
老四点燃了香烟，他的脸一下子被火光染得通红，两秒钟以后，又恢复了黑暗。
“看来你在那里还不算寂寞，起码有人陪你抽烟。”我边点烟边说。
“刚才说到哪了？”老四吸了口烟歪着个脑袋想了想说：“我不是开始打电话了吗？开始的时候我激情满满，连续打了一下午都不觉得累，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就开始厌烦了，因为打了半天，除了挨骂，没有一个愿意搭理我，那些客户都说我们这种电话每天都接，还说我们都是骗子。”
“哈哈哈，然后呢？”我笑着吐了一口烟问老四。
“然后我师傅就过来先安慰了我一下说这种情况很正常，烦了就出去吸口烟放松一下，回来再继续打，打一千个电话估计才能有那么点儿门。”
“一千个？”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对，按着一天全力地打，也就打一百通，我当时听了也觉得太他妈难了，打一千个都不一定成交一个，还得是有效沟通的电话，这谁能做得到？可是就在我心烦意乱第二天不想去的时候，那天下班的时候马老师组织公司开会。”老四又吐了口烟圈说。
“开会说啥？”我看着老四笑着问。
“还能说啥，公司一共两个组，一组十个人，说什么已经好几天没有人开单了，再这样下去就全体出去扫楼，谁也不能留在公司打电话。”老四一只手扶着墙若有所思地继续说：“我这他妈才知道，打电话原来是很奢侈的！否则不管天气好坏都得出去扫写字楼挖掘客户。”
“我操，太他妈苦逼了吧？给你们多少底薪啊？我听说这种工作也是有底薪的。”
“像我们这样的根本无底薪，如果卖出去了按百分之八十提成，那些正式工底薪也就八百，可是提成还低，他们出单只按百分之二十，所以有的正式工宁愿选择无底薪，基本就是这样。”
“我操，那还不把人给逼疯了。”我一听这种公司待遇就开始想象要是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皮包公司嘛，马老师倒是也看得开，基本上留在公司里的都是一路上跟着他打拼过来的，还有一些就是像我这样的大学生。”老四往地上弹了一下烟灰继续说：“基本上办公室每天没有闲着的人，都在疯狂的打电话凑业绩，你一进去就会看见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工作，没人闲聊，也没人玩手机。”
即使周围暗得找不着北，我也能够感觉到老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显现出的一种高傲，他鄙视那些上班不工作，偷懒混饭吃的人，耍小聪明的人，阿谀奉承的人，他可能打心眼儿里就喜欢这种努力工作的氛围。
“那你哪来的工资？”
“你听我说嘛，我这可是正当手段得来的。”老四把烟往墙上使劲一摁，熄灭之后的烟灰顺着墙壁脱落下来。他接着说：“就在公司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今天我出单了！”
“啊？今天出单就拿到了钱？”
“古城大酒店，四星级的，就在我们公司对面，好几次我们单位的同事去拜访，外加电话骚扰都没成功，”老四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张老板，早上起来估计没睡醒呢，”他边说边笑：“迷迷糊糊地接到我的电话，我把马安之老师的课程大概介绍了一遍，本来以为他会骂我一通，那么早打电话把他吵醒了之类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答应去听课了？”
“两张票，一张一千，他说来两张。”老四的声音变得特别正式，其中夹杂着某种激动：“我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打电话上百通了，你知道，一直被拒绝，这次突然，突然就说‘来两张吧’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心境么？我二话没说，挂下电话，拿起包直奔古城大酒店，到了前台直接开票拿钱，回公司老马直接把工资给我了，一千六啊，哈哈哈！”老四把声音提高了三十倍，我都怕把图书管理员引到这里来，幸亏这个楼道的门隔音效果不错。
“我操，牛逼！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你这是！”
“不不不，马老师说，运气也是能力的一种，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这是规律，当时老马就让全体员工停下手头的工作来听我分享成功经历，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哈哈哈，祝贺你！你可是咱们宿舍第一个自己挣到钱的人啊！不过你得低调点儿，别太骄傲了。这样才能走得远。”我提醒他说。
“马老师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出单了才会更有自信，他跟我说别学中国人那一套假谦虚，咱们成功学就是要有青春的活力，敢想敢做，谁能拿到结果谁就当老大，没结果再谦虚也没用！然后他又把其他人连同经理骂了一通。”
我无言以对，但是心里还是感觉想说什么，可是又不想打击老四的积极性就对他说：“好好好，你最棒，陪我去这层看会儿书去吧？”我拉开B2楼层的门，一道白光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二嫂在里边呢！”老四咯咯笑着说。
“真的假的？”
“走吧，我带你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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