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客(十二)

作者: 一见如故的路人 | 来源:发表于2020-04-17 00:00 被阅读0次
年庆放假

再过几天,就是工厂的年庆了。我在工位上做事的时候听说年庆是要放假的,有的说放一天,有的说放半天。我特意问了问组长,她说她也不知道,都在等通知。

我上了二十多天班,累得不行,正准备请一天假,一去中介那里他就说下午要放半天假,我想着可能是年庆的缘故了。

早上刚进厂房的时候,流水线上的女工们就叽叽喳喳地扯开了嗓子聊天,仔细一听,才知道工厂给他们发了福利,弄了一个抽奖活动,入职满一年的员工才可以参加,是把奖励写字纸上放到一个小球里,把一大堆小球放在大桶里,让员工随机抽一个,拿到的小球自己保管,中午下班的时候去食堂那儿开奖。这次的奖品,统一用的是人民币,额度最小的是五十,每个拿到小球的人都有,最高的是一千,这一千块钱,要在这里辛辛苦苦地干满一个星期。我们是临时工,自然没有资格参加,但放假是有我们的份的,通知里说了,全厂的员工都放半天假。

担心过年的时候买不到车票,他们已经提前在网上买了高铁票,但只到贵州的省会——贵阳。而我和大毛的家乡是在广西的边界,若是坐高铁去贵阳就绕了一大圈,实在划不来,听以前曾在深圳工作过的表姐说,沙井(深圳社区)有一个汽车站,那里有大巴直接到我们家乡的县城,我和大毛预备去那里买票。

下午果真放了半天假,我和大毛回旅社房间拿了身份证,到广场那儿打了一个车,直奔沙井汽车站而去。司机是个善于攀谈的人,一上车就同我们闲聊,谈到他的生意,谈到我们的出处,谈到生活的不易。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车站。这个车站还算大,已经是腊月了,所以客流量很大,车站前的广场上,一队队的特警正在巡逻。这里人山人海的,排成两队进了候车厅,等待返乡。

我们进了售票厅,里面也是爆满,人像一颗颗豆子一样码在里面,自动售票机那儿围了好几圈人。我们没有在网上买票的经验,怕被骗,就亲自赶过来买,顺便熟悉一下路和车站的设施。前面取票的人渐渐少了起来,我们挤上前去,钱都在表哥那儿,于是他便在自动售票机上操作起来,而我则在一旁观看、学习。

我们买好了票,放在兜里用手握住,又到路边打了个车,匆匆地往松岗赶。沿途谈不上有什么风景,四处随处可见的是立交桥,各式各样的汽车在红绿灯那儿排了一长串,像案板上等着下锅的饺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渐渐喜欢了坐车的感觉。坐在后座上,静静感受车碾过减速带的时候的颠簸,听着发动机转动的响声和耳旁沙沙作响的风声,没由来地觉得很安宁,好像我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在门前的泥地上同我的小伙伴玩着弹珠,老房子里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

但人总归是要从幻想中走出来的。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来时的广场,我付了钱下了车,看着眼前的巨大的广告牌,突然觉得很是烦躁。我们顺着广场往里走着,才走了一半,表哥就去了网吧,我只好独自一人回了旅社。

大家难得放假一天,都约了人去玩了,旅社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百无聊赖地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出了门,预备去附近散散步。我沿着菜市场一直往下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公园,因为是周末,所以人勉强还算多,大都是一些退休了的老人,带着自家的孙辈,来公园散散心,享天伦之乐。

几个年轻人在玩滑板,不太熟练的样子,险些摔倒在水泥地板上;旁边一个小孩子拿了一只鸡腿,正卖力地大快朵颐,旁边站着端详的是他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爱意;一群老人围在长椅旁看下象棋,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这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只好从兜里掏出耳机来,一边看电子小说一边听音乐。看得很没有意思,眼前嬉笑打闹的孩子蹿来蹿去,使我不能静下心来。真是一报还一报,曾几何时,我也这样打扰过别人,如今应验在我身上了。

我被这群活力满满的小孩子所影响,兴致缺缺,就放下了手机,看着他们在公园里躲猫猫,孩童时代真好,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们生在这个时代,饱受各种添加剂的危害,不像我们那个年代,住在农村,自给自足,吃的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喝的是甘甜可口的山泉水。

感受到这些稚嫩的心灵,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背着一个重重的旧书包,同寨子里的小伙伴们走着路、淌过河沟去上学,教室是破破烂烂的,操场还是泥地,但大家都很开心,每天开开心心地去上学,在路边小卖部买一点零食,边走边吃;放了学,回到家里吃口饭之后,牵上牛就上坡去了,那时反而没有这么累。

因为年纪小,很多事情不知道,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但人终究是要长大的,有人说,人的长大往往就在一瞬间。我以前是不明白的,直到前年伯母病故之后,堂哥收起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变得越发沉默,书读了一半就不念了,去了广东的工厂,想不到他这样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在公园的长椅上枯坐了一个多小时,便回了旅社。旅社采光不好,纵然是白天,光也被困在了门外和窗台上,里面一片漆黑,略微沉闷。我开了灯,驱散着无边的黑暗,走到卫生间里,拿了一个盆,准备洗鞋子。楼下有一家洗衣店,我们的衣服提去他家洗了,只有鞋子要自己洗。

我刷完了鞋,已经到了四五点,肚子饿得发慌,便去楼下的“重庆小面”吃了一份面。表哥他们还没有回来,看来要到晚上才会回来了。我回了旅社房间,又将自己置身于被窝里,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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