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期

十年之期

你说，一场梦要十年才能醒；十年才能算是一场梦。可你又说，十年只不过一瞬。

不是神仙，我不期许能享有十年一梦的奢侈。说实话，我是一个极度肤浅与自私的人。在我眼中现在仅存的是：一个十年、下一个十年，大抵也只是因为我的幸福包含于这样一个又一个十年之中而已。

（一）

十年前，你说要带我走出大山，去省城接受教育。你嘴里经常叨念的那座省城，是你眼中的天堂，也是我的天堂。我是肤浅的，自认为只要向上，梦一定会真。不懂事的雨季，泥泞小路拦不住我上学的热情；山中迎春花上凝结的冰霜傲雪也被我冬日早起见证。没错，你是父亲，我是女儿。你说，身为你的女儿要心怀梦想。十年一瞬，也是一梦。我那时还常揶揄给闺蜜抱怨，说我自己也是“十年经济，五年计划”的实验品。那时，话是甜的，心也是甜的。你说，女儿要富养。我要被你惯养成世界上最高贵的公主，修养要远美于外表。

现在，十年一瞬。你变了，我也变了。你变成了一抔黄土，与你生前洒下的汗、耕过的田混在一起。清明节，我很思念你。这是你去世的第2583天，我还是很精确的记得你离开的时间。因为你的放手，就允于我长大。天清气明，整片的油菜花盛开在你坟地周围。我坐在其中，陪你说了俩小时的话、谈了俩小时的心。

（二）

十年一瞬，转瞬即逝。这十年，你容颜的苍老速率变快，因为过度的劳累加速了你机体老化程度。我还依稀记得十年之前操持家务、伴我读书时你的模样。那时，你是花瓶，也是一朵花。既知书，又达理。什么事情，你都有你自己的判决力。三姑六婆七婶八姨都喜欢找你唠嗑，你们的趣闻，也是我的乐事。你的女红是村里最好的，从你待嫁闺中就是。你是村中妇人的“百科全书”，你会做的不只有织老式花布，还有胡里花哨的面塑。你是我母亲，我是你闺女。你说过，要教会我你所有的“巧劲儿”。不只是为人，还有处事。

可是，一瞬你就变了。十年真的只是一瞬，时间带走的却不只有你的憔悴。对门的老阿婆含泪说道，十年之内，你过得很苦。最大的悲哀于你不是转眼十年，而是生活变苦、女儿却与自己生疏形如外人生硬隔阂。错，怪你，也赖我。父亲离世，至此你便变得絮絮叨叨。不仅是坚强，更是你那灵魂性格的祥林嫂让我畏惧。你变得紧张，格外地珍视我的存在。隔三差五去庙里参敬神灵给我祈求辟邪符。我怕你成为祥林嫂，可你又说朝圣磕长头的人脸与手脏着又如何？我，懂得却无言。

十年，麦茬一季又一季的换，村中的土地承包制度也改了又改。我也从一只流浪远方的猫，变成了不分年纪便尊称女士为阿姨的“老苏州”。十年，仿若一瞬。下一个十年，我很期待我的艳阳天。

十年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