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烟火漫卷》:烟火人间里,平凡人的找寻

作者: 清新空气Y | 来源:发表于2025-11-08 05:00 被阅读0次

《烟火漫卷》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女作家迟子建,倾力打造的又一长篇力作。

如果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是描写鄂温克族人生活的,一篇苍凉古老的长篇史诗;《白雪乌鸦》是死亡阴影笼罩下,人间的一曲悲歌;那么《烟火漫卷》,就是一阙欢乐中沉浸着悲伤的交响乐。

小说以开着"爱心救护"车的主人公刘建国为轴心,榆樱院为场地,于大卫夫妇、莫名上门的黄娥和儿子杂拌儿、刘建国的大哥刘光复、神秘的救护客人翁子安、刘建国的妹妹刘骄华等人物,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秘密和悲伤,每个人都在“找寻”。

他们是大地上卑微的生灵,在这烟火人间,都在各自的人生里寻找,都在安抚着各自的悲伤。

刘建国的找寻

那年恢复高考,在黑龙江北部林场插队的刘建国,在回哈尔滨时,改道去看望好友于大卫。

于大卫和妻子谢楚薇正积极备考,因为不能脱产学习还要带着孩子正焦头烂额,就托刘建国把孩子捎回哈尔滨的奶奶家。

刘建国一路悉心照料快一周岁的铜锤,一夜不曾合眼,怕上厕所,渴了也不敢喝水,但孩子还是被人有“预谋”地偷走了。

从此,他失去了爱情,开启了他的找寻之路,一找就是四十多年,从青丝到白发。为了找寻,他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他将青春赔付,将爱情埋葬,足迹踏遍能及的山水和人间烟火处。即便于大卫受他哥哥临终所托,表示原谅他,并希望他不要再找孩子了,他也没有停下,更确切的说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多年没有寻找到丢失的孩子,找寻的年龄段不断变换,从婴幼儿到少年再到成年,一路跟着他在寻人空间,静悄悄地成长,刘建国也奔七十了。

多年寻人,在各种渠道公开自己的电话,再加上干的是“爱心护送”的活儿,刘建国的手机没有换过号码,且永远处于待机状态。

可孩子还没找到,他又从酒醉后的朋友那里得知,哥哥临终告诉于大卫“他是日本遗孤!”半个多世纪过去,身世已经无从找寻。

这个善良、执著的老人,突然间明白“自己是被命运之鸟,衔到哈尔滨的一粒风中的种子,落地生根已是刘家土壤的一株植物,与此荣枯。”

刘建国一方面为责任和道义不辞辛苦寻访铜锤,最终他在一场热烈地、补偿性的烟花盛宴后找到了铜锤。也寻找到了年轻时曾经因酒醉、空虚,猥亵过的那个少年。

他努力寻找一个孩子(铜锤),他努力拯救一个孩子(杂拌儿) ,却也毁了一个孩子(武鸣)。

最后他下定决心,在偏远小城买了房子,不管对方原不原谅,都要去“赎罪”。

刘建国是善良的,也是满怀悲悯的,他像我们芸芸众生一样,也犯过错误,满怀悲伤地活在这烟火人间,在一路找寻中,只为救赎,救赎自己,也救赎别人。

黄娥的找寻

黄娥在众人眼中,是个明媚的人,美丽的容貌,乐观正义,勤劳肯干,深爱儿子,为寻找丈夫不惧辛苦,不放弃。可是,这些东西包裹住的真相,却原来是那么悲伤和绝望。

丈夫因不满妻子的不忠,被气得半夜猝死,她偷偷将丈夫的尸身扔进鹰谷。之后带着后悔和愧疚要随丈夫而去,“她要回到七码头,投身鹰谷,为卢木头偿命。”她出现在刘建国面前,只是想给儿子找个爹,安顿孩子后面的生活。

她带着必死的悲壮,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给儿子绘制了一份详细的哈尔滨街道地形图,事无巨细地标注了注意事项;她带儿子杂拌儿去教堂、去文庙、去佛寺,求各路神仙保佑她的儿子,只盼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她是一个倾力保护儿子,为儿子不惜一切的母亲;也是一个自身不检点,自食其果的妻子。

一场意外车祸,将她卷入爱与痛的风雨长夜。可惜,爱情也没能拯救她,她背负着人命的折磨,儿子的嫌弃,也只能企求在下一世的找寻中再遇了。

于大卫和谢楚薇的找寻

这对夫妇,丢失了自己的骨肉,饱尝失子之痛,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坚如磐石的夫妻关系,在漫长的岁月侵蚀下,风化衰朽,不堪一击,于大卫甚至怀疑铜锤是否他亲生的。

然而,杂拌儿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谢楚薇沉寂了几十年的母爱,潮水一般泛滥开来。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年轻,染黑了头发,做了面部除皱微型整容。她认为最好的一切,都努力给杂拌儿,为了完全拥有这个孩子甚至“巴望黄娥坠在贫困的渊薮不得翻身”。

可是,当他们得知自己真正的儿子找到时,并没有多少惊喜,心思仍在杂拌儿身上。谢楚薇不愿面对丢失时是婴儿,归来时却是个中年人的儿子。

“对于一个母亲来讲,陪伴孩子一点点长大,才能培养和建立起亲密可信的母子关系。”这让我们不得不想起,那些抛家舍业出去打工的父母。为了多赚钱,他们没有时间陪伴孩子;等有钱了,才发现孩子已经长大,和他们渐行渐远,无法沟通。

于大卫得知找到儿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对妻子满怀愧疚的同时,却想补偿青春年华失去的欢娱,可惜已经有心无力了。

时间的流啊,早已淌得水声涓涓。

这就是人性的悲哀之处,他们一路找寻,可是真正找寻到的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境已经变了。就像平凡如你我,也许我们怀揣梦想,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是真正实现时,感到的却是迷茫。

刘光复的找寻

刘光复是刘建国的大哥,是企业干部,他的妻子要去照顾在广东的儿子,女儿又忙。

孤独中的他,暂时找寻到了方向——倾其所有,做一部东北工业发展历史的纪录片。他和队友们整理资料,写脚本,购置摄像器材,辗转于东北历史上的那些重工业城市。他在找寻,找寻摆脱孤寂退休生活的方法,找寻曾经的理想和辉煌。

可惜,他的作品无人看中,却被医生诊断已经到了胰腺癌晚期。她的妻子,一个冷静的女人,很理性的买下墓地,又去照顾儿子一家了。

刘光复自知时日无多,回到家中,彻底放飞自我——吃他喜欢的浓油赤酱,喝他喜欢的美酒,甚至在戒烟多年后,又把烟捡起来了。

他虽病入膏肓,却不惧怕死亡,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想的是如何安慰妹妹,给弟弟卸下心灵的重担,他怕拐杖声惊扰邻居,拐杖头缠上黑胶布。

他在找寻中,清醒而平静地告别这个世界,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离开了他热爱的太阳月亮,离开了松花江和他的亲人。

刘骄华的找寻

刘建国的妹妹刘骄华,是个热心、善良的监狱狱警,她在并不快乐的退休生活中找寻。

她好心把黄娥安顿在“榆樱院”,期待能有人将来能有人照顾哥哥刘建国。她热心帮助刑满释放人员再就业,解决矛盾纠纷。

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寻到了方向,她不辞辛劳,帮助刑满释放人员开起“德至小吃”,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获得了很多出狱者的信任和喜欢。

可她无力拯救五官不济,气质萎靡,“像一棵被狂风吹弯的树”的儿子。

和丈夫长期分居两地的她,并不习惯和丈夫晚年的厮守。从事考古工作多年的丈夫老李,打着“写一部渤海国考古发现的书籍”的旗号,每晚出现在一个离异女士的家里,且出轨多年。

她克服了想要杀死老李的冲动,想以身体出轨,报复他的精神出轨,却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患上了抑郁症。

善良的人是不能犯错的,因为她自己在心理上,就越不过那道坎。她对别人的报复,是对自己的惩罚和虐待。

在迟子建的笔下,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她善意地提醒人们,尽量不要在重要问题上犯错,因为“对一个本质善良的人来说,罪恶是不会被岁月水流淘洗掉的,它是一颗永在萌芽状态的种子,时时刻刻要破土而出”。

她那句睿智又充满深意的话,“罪恶一件不能沾,否则人生就没真正的晴朗”,不知能否打动你的心肠。

翁子安的找寻

翁子安的形象,被描绘为一个正直、善良且具有礼貌的人,他好像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开设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貌似有病,却竭力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的朋友遍天下,他帮助别人不计金钱,不图回报。

后来我们才知道,除却他个人的能力和才华外,其实他有一个“煤老板”舅舅,那个舅舅对他疼爱非常。

他的母亲气质高雅、衣着得体、说话温婉的女人,竟然精神失常。

当刘建国接触到他的舅舅,那个身患喉癌晚期,曾经自行毁容的男人;当煤老板颤抖着,捧出一只虎头鞋时,当年的事被忆起,一切真相大白;一场热烈的人间烟火中刘建国抱住了翁子安。

人间的温情一直存在,刘建国与翁子安的这场彼此间的找寻,到了终点,看似圆满。可与亲生父母的相处,必然举步维艰,多年地找寻已经让这些人变了模样,换了心肠,改了初心。

生活,不过是平凡人,平常日子的笑与泪。翁子安在情感上的找寻,他与黄娥之间的感情,似乎也没有如愿,黄娥身上背负太多——罪恶与责任,让她不敢接受这份美好的情感。

读了迟子建的《烟火漫卷》,如同听了一支令人心安的交响曲,每个音符都闪耀着慈悲,让读者在这场找寻中,有重获新生之感。

迟子建写的是人间烟火,也是渺小若尘埃的人们。这个世界正是由数以万计,渺小如尘烟的人们所构成的。我们万千众生的情感,像一粒平凡而又普通的烟尘,渺小而又脆弱。

在这场生命的交响中,你我如找寻中的旅人,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欣赏一场绚丽的烟花,得到一丝丝的慰籍。

在这人间,也许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可人间的烟火还是那么迷人,那么热烈,那样让人眷恋,生机勃发处,烟火依然如歌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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