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旁观》第七章 袖手旁观

第七章 袖手旁观

寂寞让人盲，思念让人慌，

多喝一点酒，多吹一些风，能不能解放。

生活有些忙，坚持有点难，

闭上一只眼，点上一根烟，能不能不管。

--齐秦《袖手旁观》

---

叶子如愿以偿地去了美国念博士。但她没有选择给她全奖的学校，而是选择了离杜子集最近的学校。本来，不是要和子集在一起，她一个学中文的为什么要出国呢？

和杜子集的重逢是多么甜蜜。

他们手牵着手，融化在对方的眼神里；两颗捧着的真心，象旧金山的阳光，炽热灿烂。

他们一起去看金门大桥的日出，尝渔人码头的海鲜浓汤，看慵懒的海狮晒太阳。他们也一起打大富翁的游戏，吃着爆米花一边看电影一边哈哈大笑，他们象王子和公主一样，从此在童话里开心地生活。

可是，等等。

叶子没想到在国外念一个文学博士是这么难。开始的两到三年叶子要修16门功课，每门功课必须在B+以上，否则要重修。两年之后，要参加博士资格的综合考试；通过之后才开始写论文。叶子听学长们说，学校毕业的文学博士平均要花七年的时间拿到学位；差点晕倒。

成堆的书要读，没有止境的报告，讨论，论文。。。 然而，这也只是困难的一部分。叶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穷”过。没有全奖，她争取到了助教的工作。每周她要花20个小时批改本科学生的作业，或者帮助教授搜集研究资料和授课资料。自己繁重的功课，只能靠压缩生活中所有的乐趣和牺牲睡眠的时间来应付了。即使这样，交完高昂的国际学生的学费，几乎没有钱剩下。她和子集住在一起，房租省了下来。为了节约开支，要自己做饭。可是叶子哪里会做饭呢？叶子的第一顿饭做了三个小时；她当时的感觉就是，除了做饭，一天已经没剩下什么时间了。 

叶子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和这样的日子相比，以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简直是田园牧歌，以前考托福，GRE的日子也是悠长假期呀；叶子心里想。

然而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是那么惊人。叶子甚至还没有时间看日子，她就已经来美国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没有看过电影，没有去过酒吧，没有逛过街，甚至在外面吃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只记得自己在拼命地写论文，看书，改作业，做家务。她觉得自己吃尽了所有的苦。

杜子集其实也在拼尽全力地生活。

以前，分开的时候，叶子总是调侃他，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可不能看上别的女孩。杜子集不由得苦笑，身边的留学生里，哪有几个女的呀？就算有，又凭什么看上他这个一穷二白的留学生呢？

现在，叶子来了；奔着他的爱而来。杜子集心里好开心，开心到想唱歌。叶子来的前两天，他用大部分的积蓄买了一辆二手车。他想带叶子去看看这个美丽的新大陆。他看叶子的心情低落，就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他努力用最快的速度修完商学院的课，要拿到学位，然后找工作。他要最快地长成一棵大树，扎下根来，为叶子遮风挡雨，成为她的依靠。

艰难的岁月，因为相爱，也仿佛暗暗生香。尽管生活满是波折与辛苦，但有什么理由不眷顾这样两个这么努力而相爱的年轻人呢？

叶子到美国的第二年，杜子集MBA毕业了。经济形势不错，他很快在旧金山的金融区找到了一份工作。他们结婚了。叶子的学习也渐渐上了轨道，没有开始那么辛苦。而且因为子集的工作，他们的经济状况有了根本变化。杜子集所在公司甚至开始帮他们办绿卡了。

就象叶子说过的，他们就像生机勃勃的种子，扔在哪里都要发芽。于是，这次种子真的要发芽了。在叶子完成了所有的博士课程，紧锣密鼓地准备综合考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十八天。李明扬独自去新疆出了一趟很长的差。

离开上次的见面是十八天了吗？允文问自己。

期待的时候，总是很长。（纪念汪国真）

允文想，他这个年龄大概说任何话都是有目的的吧。允文想起来他们上次一同去上海出差。

你们可以边走边说地散步到十二点，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蹲在剧院的座椅边和你谈话，不介意喝完你剩下的酒，细雨中他为你打伞，却一点儿也没有遮挡自己。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一旦说出来，只恐怕连朋友都不能做了。你着急忙慌地拿出自己雨伞，与他拉开距离。他感觉到了你的尴尬，也后退了几步。第二天，他因为不能和你亲口道别而感到懊恼。你坐在计程车里，去机场的路上，看到他打给你的未接电话，听到了他给你的留言。就这样，大家回到了各自的生活里。

你们都知道这不应该，开始刻意地回避对方。可是却悄悄留意任何关于对方的事情与消息。

压抑的热情并没有消失，只是不能坦然地对人，更感到炽热的折磨。偶尔以其他的籍口，见了面，反而局促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想怎么样才能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思念。他貌似不经意地问你晩上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恶梦。你也云淡风轻地告诉他睡得很好；尽管事实是你失眠了大半夜。

允文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竟和李明扬走到了这一步。可是，他比她足足大了十五岁，结了婚，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允文从知道这些的第一天起，就告诫自己要远离他。

可是，李明扬温暖的手，霸道的表情，甚至他挺立的板寸，都象巨大的磁石一样吸引着允文，让她无力反抗。她甚至想到过辞职，觉得这是远离他唯一的方法。

其实李明扬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挣扎？

允文满足了他所有对异性最美好的想象。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美丽却不张扬，聪慧而且勤奋。尤其她仰望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佩服与倾慕简直象雷击一样让自己无法承受。上次带着允文去和秦明谈新书出版，李明扬拉住允文的手帮她解围。不要误会了，是他对允文说的，更是他对自己说的。

可是，允文柔软的手，窈窕的身姿，甚至迷蒙的眼神，都象巨大的磁石一样吸引着李明扬，让他无法自拔。

离开上次的见面是十八天了吗？允文为自己热切的思念感到羞愧。她决心要避免和他单独见面。

不过，磁石就是这样致命的吸引，避无可避；而命运就是这样袖手旁观。

九月，杭州。李明扬要带允文去见一位住在西湖边的作家，想出版一本他的新书。谈完正事，李明扬想和允文一起找个幽雅的饭店吃饭。

允文说，我晚上约了几个旧同学，可以单独行动吗？

允文下决心尽量避免和他单独在一起。

李明扬满心的不高兴，可是也只能说，好。注意安全啊。

李明扬草草吃了晚饭，坐在房间里看稿子。可是哪里看得进去？好不容易熬到十点，给允文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儿？

还没有回来吗？

好，你不要动。

我来接你。

见了面。允文坐进他的车里，缓缓地说，我自己没问题的。同学还说要送我呢。

李明扬冷笑一声，是你那个男同学吗？

允文闻到了火药味，没有搭腔。

李明扬突然打了个拐弯，把车停在路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允文，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

然后，他一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直开回酒店。

允文的眼泪就这么一直流着。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天又知道她是多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允文没有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