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朋友
(首发于2019年4月25日《河南通信报》4版)
何少波
张玉峰
张玉峰比我大,我平常爱喊他老兄,但说来其实我们俩接触并不多;他也不是我的同事,是我们三门峡市一家文物单位的职工。但他在这家文物单位里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也不大清楚。我第一次接触他的时候,他的身份是他们领导的司机;他对他们领导照顾得十分周到,可谓是能知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鞍前马后,忙来忙去,很让领导不操心,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我也算在我们公司办公室待得时间够长了,然而在照顾领导方面很不到位,所以对他十分钦佩。这样一来二去,彼此就熟悉起来了。
但他确实不是他们单位的司机——司机只是兼职——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也就相信了。原因是他这个人为人十分稳重,做事十分干练,身上又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文雅之气。他喜欢文学,喜欢书法,对绘画也有十分高深的鉴赏力。他有一个女儿,老早都让她学习书法了。而他的专业是考古,对文物方面更有不凡的造诣。朋友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往往不吭声,也不争论,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认真得就像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听老师讲课一样。而他自己在发表意见的时候,语调很平和,态度很谦虚,但内容却往往让周遭的人耳目一新,甚至是拍案叫绝。我有时候就感觉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我以为这远远不是一位普通司机所能够做到的。
但我写这篇文章的主要原因却不是这些,而是他对我的好。他对我确实好。我比他小几岁,他喊我老弟。他知道我喜欢文学,就千方百计帮助我,一个突出的事例就是赠我书。他人缘好,交际广,手里往往有许多名人,学者,作家赠送给他的书籍、杂志,但他毫不吝啬。往往一想起我,就随即慷慨地拿出来送给我——有的他也没有来得及看,或者没有仔细看。我不要。他万般坚持:“老弟,给你!这些对你更有用!你是‘作家’,你看这些东西,收获要比我大得多!”我只好就“厚颜无耻”地接受了。这些年,他赠与我的书刊杂志,往少上说,也有一二十本的光景了。
有一次,是个冬天的晚上,我在我们公司办公室里加班,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要给我一位我十分喜欢的作家的新书。我说,好,十分钟之后我下楼,我在我们公司门口等你。我记得那天我正在赶写一份公文材料,比较投入,结果一放下电话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他的电话在半把个钟头之后再次响起。我跌跌撞撞跑下楼,果然见他站在冷风里,穿着皮夹克,一面来回走动着,一面跺着脚,双手哈着气。我的泪简直都要流下来了。我让他到办公室坐一会儿,暖暖身子,他推辞了。那时,他是出差刚回来,自己还没有进家门。
还有一次,我在我们市新华书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淘旧书,忽然看见一辆轿车开了过来。这不是玉峰兄经常开的那辆轿车么?我正要仔细分辨,这辆车子就哗啦一下子开过去了——似乎还鸣了一下喇叭。但我没有多想,蹲下来继续淘书。谁知不知多久,我无意间一抬头,就看见玉峰兄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其实他早就看见了我,只是这个地方不能停车,他找了一个停车位之后,这才折回来专门看我。他笑着说,和老弟好久不见了,这次邂逅,怎能错过?我激动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握着他的手,不断地摇着,好久没有松开。
我和玉峰兄微信上加了好友。他工作忙,不经常发朋友圈。但他一发现有好的文章,就推荐给我看;有好的平台,就告诉我关注。他的目光果然是敏锐的。他所推荐的文章,我都喜欢;他所介绍的平台,也都几乎成了我重点关注的对象。我自己由于性格的原因,平素交际不多,我常常觉得,自打和玉峰兄交往以后,是他帮我启开了好多社会的门洞,人生的窗户。我觉得我的视野开阔多了,人生也变得丰富多了。
我一想起玉峰兄心里就过意不去。我们之间萍水相逢,没有任何的瓜葛,他对我也一无所求,原本是不必对我这么好的。但他一直始终对我很好,这让我很感恩。这难道是他的本性?抑或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我不知道。但我愿意这样的情分继续保持下去,虽然这在我总感到很自私。
我多次邀请过玉峰兄吃饭。但他都谢绝了。他说:“兄弟之间,没有那个必要。当然兄弟的情分,老兄心里是记得的。我们工资都不高,还是悠着点花吧。把省下来的钱供孩子上大学,不比吃饭更强?”他那个不容我分辨的神情,至今还让我难以忘记。
他大概是他们单位里的一名技术管理干部吧,我经常这样想,但是我从来没有问。我知道我交往和喜欢的,是他的这个人,而不是附属在他身上的,其他的任何东西。
赵玉丽
几年前吧,有一天,我忽然在我们单位看见一份杂志《三门峡史志》,翻了几页,感觉很喜欢,就按照上面刊载的电子邮箱试着投了一篇文章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忽然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个女声,声音很好听,说是《三门峡史志》编辑部的,要我把投的那篇文章再改改。我答应了,但我没有问她是谁。
直到我文章发表,我到编辑部取杂志,这才傻眼了。原来在编辑部里办公的女孩子远不止是一个。天知道当初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编辑是谁啊!然而当我报上自己的“大名”,就见其中的一个女孩子笑吟吟地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对我说:
“何老师,是我给你打的电话。我叫赵玉丽。”
我一下子对这位名字叫赵玉丽的女编辑印象深刻起来。她有一副玲珑的不高的身材,有着一张十分白皙且十分美好的脸庞,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极为灵动和聪慧。我立即就被这双眼睛打动了。我感觉她就像金庸先生笔下《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
她果然就是金庸先生笔下《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她的性格极为开朗。在我们文友聚会的场合里,虽然往往有新朋友在,她也显得毫不拘束,嘻嘻地低声地说笑着,神情也十分活跃。大家都很喜欢她。她是我们灵宝人,许多年岁大的作家朋友、艺术家朋友就直接喊她是“小老乡”,她也爽爽朗朗地答应了。她那么平易,以致我始终以为她是她们单位里一名普通的公务员,其实她不是:她早就是他们单位的一名中层干部——副科长了;只不过她不说,别人也不知道而已。新朋友问她:“怎么称呼?”她说:“叫小赵,或者就直接叫我的名字赵玉丽吧!随便怎么样,都行。”
有一次我到她单位取杂志。她先是热情地给我泡了一杯热茶,之后就开始忙活:她先给我搜寻了几本杂志,然后找了一个档案袋装好;然后又寻了一个手提纸袋装好,然后才轻轻地放在靠近我的一张桌子上。这一切忙完了,她这才闲下来和我聊天。她说话仍然是低低的,柔柔的,脸上是笑微微的。一恍惚,我总感觉她好像不是一名国家干部,不是一个令人尊崇的刊物编辑,而是一个令人怜爱的邻家女孩子。我问她:“你这么年轻,都是副科长了,前途可谓无量,怎么至今没有一丝当官的架子?”她嘿嘿一笑,说,我就讨厌那种官架子,我怎么会有官架子?我深以为许,也深以为然。
然而更让我惊奇的是,我们聊天将近一个钟头,她始终是站在我的身边的。我愚钝,好半天才发现;发现了,我赶紧说:“你怎么不坐?赶紧坐!”她说:“你是老兄,我是小妹子,在老兄面前,我怎么敢坐?”我脸一红,赶紧起身,说:“岂敢!”要她坐,但她仍然坚持不坐,反而要我继续坐——我一个客人,主人不坐我怎么好意思坐?结果我坐了一会儿,就赶紧起身,之后我们俩就一直站着聊天——一直到我离开。我今年五十岁了,在我的印象中,像她那样至诚,客气待人的人真不多——也许就只有她一个。
虽然如此,但是她对于我的投稿,也是很严格的。我投过去,也往往不能发表。我对这点很在意。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和有原则的人打交道,放心,也持久。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远,小人甘而绝”吧!后来我想过:我敬重的,不但是她的待人的态度,而且还有她的处事的态度。她虽然年岁比我小得多,但的确比我成熟得多,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原先想写一篇有关三门峡大坝的文章,就打电话给她,想让她帮助我寻找一些有关的历史资料来。她很热心,给我发来了好多,我一直存在我的电脑里。可惜后来工作调动,我变了“初心”,就一直没有再写。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很对不住她。
我和她也加了微信。但也是由于忙的缘故吧,她几乎不发朋友圈,我也能理解,能习惯。但是一旦看到她发朋友圈了,我都很高兴,也都仔细看。看完了,也往往和别人一样,在下边点个赞。但我的这个赞,却不是轻易点的。因为我在乎的,是她这个人,而不仅仅是她转载的,或者是撰写的那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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